主治醫生開口的一瞬間，規培師兄的冷汗就下來了。
雖然他拚命的用啊q精神安慰著自己。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雖然是我抄的但是我也是熟悉過病史的，萬一答出來了呢！”
可強烈的不安和心虛還是湧上心頭。
他生平最討厭的事情就是被上級醫生提問！
不論是他當實習生的時候，還是規培的時候，都是這樣！
因為他從來都答不上來！
但凡喜歡問問題的上級醫生查房，他能站多後就站多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現在，查的第一床偏偏就是他的……
而且好死不死，自己抄的病曆得到了上級醫生的誇讚，現在自己的存在感高的一批！
這特麼是捧殺啊！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被人推了一把。
而是被人捧到最高點，然後推了一把！
規培師兄淚流滿麵的同時，心中又不由得開始埋怨起急診科寫病曆的人了。
寫的那麼好乾什麼！
要知道這個主治師兄對病曆要求可是很高的！竟然寫的他都挑不出毛病！
害的自己根本一個字都改不了。
還不如跟往常一樣，因為病曆被罵一頓，然後就可以躲掉後麵大部分的靈魂質問了……
張天陽在人群外圍默默看戲。
他當然能夠看到規培師兄額頭上肉眼可見滲出的汗水。
這是實習生規培生們麵對上級醫生的提問會出現的正常反應。
可第六感告訴他的，規培師兄對自己隱隱的敵意，他一時間沒想通。
等他反應了兩秒明白過來的時候，又不由得有點想笑。
而那邊，主治醫生的靈魂發問已經開始了。
“這樣吧，你給大家解釋一下，這一段，這一連串的陽性和陰性體征和症狀，你為什麼要以這樣的順序寫。”
主治醫生給出了自己的問題，並把“患者昨日酒後突發意識改變……伴嘔吐……頸部抵抗……”的這段讀了出來。
冷汗直冒的規培師兄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他還以為主治師兄會問一些，類似於這個病人是什麼病，這個病怎麼診斷，要用什麼藥物治療之類的問題。
可是問的竟然是患者的現病史裡各種體征症狀為什麼要這樣寫？
這算是什麼問題？
不對，這算是問題嗎？？？
難道不是問診問到的病人有什麼沒什麼症狀之後就直接往上寫的嗎？？？
為什麼這樣寫？
因為病人這樣病的啊！
規培師兄一臉懵逼。
這個問題問的，他根本無從答起啊！
周圍的三個住院醫臉上表情不變。
可是各種規培、進修師兄師姐的臉上也都浮現出了疑惑的神色。
他們也覺得這個問題問的莫名其妙。
可是沒有人跳出來說話。
畢竟東方醫院神經內科的主治是很強的，教學查房雖然有很多靈魂質問，但是本質上還是“教學”。
好好聽著，一定會學到東西。
主治醫生顯然也看到了他們臉上的疑惑，也沒讓規培師兄馬上回答。
眼神在一張張臉上掃過。
他注意到，除了自己的三個住院醫，站在最後麵的那兩個實習生臉色也很淡定。
心中不由得微動。
麵對這種題目，還很淡定的，要不然就是經驗有素，知道答案。
要不然就是太過無知，等著上級給出答案。
這兩個實習生聽說都很厲害，那就不太可能是後者了。
一圈掃完，主治醫生微微一笑，開始解釋。
“我覺得你的病程寫的真的挺好的，思路很清晰。”
“這個思路問題，是很多同學不太重視的，但是其實很重要。”
“我們常說，寫病人的現病史的時候，需要寫很多陽性體征和陰性體征。”
“很多同學寫的時候，卻喜歡把這些一股腦的扔上去，不管順序。
有的人會把所有陽性體征寫完，再寫陰性體征。
有的甚至就是想到哪個寫哪個。
這是不對的。”
進入到講課的環節，一圈白大褂都不由自主的彈出了小本本。
就連規培師兄，也不由得開始記錄。
“陽性和陰性的症狀和體征，可以幫助我們判斷病情，並對幾種可能的疾病進行鑒彆診斷。”
“所以，寫病曆的時候，我們要有自己的思路。
最好把相關聯的症狀體征放在一起，這樣就可以讓讀病曆的人一目了然。
哦，原來這個病人有這個和這個症狀，有可能是哪哪哪種病。
這個病人沒有這些症狀，所以可以排除哪哪哪種病。”
“雖然都是那麼些症狀體征，但是順序不一樣，就能看出寫病曆的人的水平不一樣。”
主治醫生解釋的很詳細。
周圍一圈白大褂一邊在小本本上奮筆疾書，一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來如此！
他們中的很多人，原來還真的是把各種症狀體征往上扔，不顧順序的。
畢竟這種思路和技巧，如果上級醫生不告訴你，你永遠意識不到。
就算盯著優秀病曆和自己不及格的病曆來回看，也隻能發出不服氣的質疑。
“不就是順序不一樣嗎！其它都一樣啊！憑什麼我60她100？”
規培師兄也一臉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原來主治師兄問的問題，真的時很重要的問題！
他趕緊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記下這個關鍵點，臉上不由得露出了獲取知識的笑容。
可當他抬頭的時候，他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主治師兄正目光炯炯的盯著他。
周圍的白大褂們也目光炯炯的盯著他。
“咕嘟”
他艱難的咽了口唾沫。
眼神在那行字上看了又看，露出了難看的神色。
“師兄，我我這一段是直接複製的急診病曆，我不知道……”
規培師兄羞愧的低下了頭。
而主治醫生愣了一秒，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失望神色。
不指望規培師兄能夠答得上來，他眼神下意識的在白大褂中間逡巡。
忽略三個他很放心的住院醫，他開始隨機挑選幸運同學。
“你來試試解釋？”
“不知道啊？那你呢，說說想法。”
“也不知道？你呢？”
“你？”
“還有你？”
隨機抽了五個人，都答不上來，主治醫生的臉色已經明顯黑了下來。
眼神在張天陽麵前飄過，很快又閃了回來。
“那個，小張，你知道不？”
唉……
張天陽在心裡默默的歎了口氣。
本來想深藏功與名的。
可是既然點名了……
那就實話實說咯！
“我覺得，是這樣考慮的。”
張天陽慢條斯理的開口，頓時吸引了四周那些本來躲躲閃閃的目光。
而原本躲在他旁邊想要借著實習生的光降低存在感的規培師兄，瞬間站直了身子，目不斜視。
沒辦法啊！
這個實習生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裝逼也就算了，還連累了他們！
那麼多目光，很可怕的好不好！
主治醫生終於得到了回應，不由得挑了挑眉，來了興趣。
“小張，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