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聽的話說出來,一時間兩家家屬都愣住了。
折金元寶的那家的兩個男性家屬用詫異的眼光看著來人,一時間沒說話。
老太太反應稍微慢一點,老太太旁邊義務幫忙的中年女人倒是反應過來了,臉色大變。
說話的是搶救室裡氣管插管的孫魏氏老太太的小兒子。
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回應,他皺起眉頭,補充了一句。
“怎麼?我說的不對嗎?”
“送進來的時候還醒著呢!我都看到了,人明明好好的,送進去一會就跟你們說搶救,在裡麵還不知道那幫吃人的醫生怎麼對待的呢!”
跟他一起來的男人是老太太的二兒子,陰陽怪氣的等級也很高。
“你們還沒看出來啊,這醫院就是變著方子騙我們錢呢!已經花了不少了吧?這一搶救又要花不少吧?”
“你這人怎麼說話呢!”
義務幫忙的中年女人忍不住了,一隻手虛扶著老太太,另一隻手插著腰就開始罵。
“不會說話就閉嘴,我們叫你了嗎就往跟前湊?跟你很熟啊!少在這比比叨,滾一邊去!”
“我!”
小兒子一點就炸,卻被二兒子按了回去。
兩人在空中瞬間進行了眼神交流,小兒子才把火憋了回去。
而兒子開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你們看,我媽媽也在裡麵,來的時候也是人好好的,還醒著呢,一進去就昏迷了,醫生還不讓我們進去看,這不是心虛是什麼!
天天讓我們做抽血,做檢查,買藥,一點用都沒有,又貴,難道不是在騙錢嗎?
你們的親人進去的時候不是也醒著嗎?我媽也是好好的,一樣的......”
“一樣你媽呢!”
折金元寶那家的兩個男性家屬火氣也上來了。
“你他媽人好好的你往醫院送?送你媽上西天?”
自家親人的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肝硬化,本來他們心裡就做好了預期。
老頭子開始吐血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做好了接受死亡的準備,送到醫院隻是想要再搶救一下。
搶救室的門開開關關好幾次,醫生搶救的樣子他們不瞎,看得見。
現在這兩個不懷好意的來說這種話,怎麼能不生氣?
“我草你麻痹你們這些司馬玩意,醫生辛辛苦苦救人到你們這就是騙錢,我可去你嗎的!
趕緊把尼瑪接走吧!球球你了!彆特麼占用我們的醫療資源!”
搶救室裡的每個病人嚴格上來說其實都是競爭關係,競爭搶救室裡醫生的關注,競爭醫生的精力和體力。
尤其像是他們這樣,兩個病人同時出現問題需要搶救,肯定沒有隻有一個病人需要搶救的時候得到的關注度高。
所以,一想到這兩個司馬玩意的親屬還在裡麵跟自家的親人競爭醫生的關注,他們就越想越生氣,越想越爆炸。
“你他媽給老子滾知道不?有多遠滾多遠!不服氣?不服氣打一架啊?”
折金元寶那家的兩個男性家屬火氣上湧,直接開始擼起了袖子。
老太太的兩個兒子欺軟怕硬,當時就想轉移陣地,改為遊說旁邊的兩個女眷。
可義務勞動的中年女人早就一臉戒備的把老太太扶的避開了好幾步,眼看那倆人渣要湊過來,插著腰扯著嗓子就開始喊。
“保安!保安!這裡有人要非禮啊!”
這一喊,頓時吸引了不少在等候區等待著的病人和家屬們的注意。
眼看著一道道灼熱的目光落在中年女人身上,又落在他們倆身上,意味不明,兩人心裡氣不打一處來。
“我靠!老子會非禮你?艸!好心跟你們說又不聽!”
終歸還是頂不住眾人的目光,老太太的兩個兒子罵罵咧咧的重新回角落裡去了。
另一邊,中年女人拉著老太太又走遠了兩步,整張臉皺成了一團,生怕老太太受人蠱惑,趕緊反向洗腦。
“那倆人腦子有坑,咱們不聽他們的啊!”
“老太太我跟你說,我也是腹瀉,就是同一個醫生看的我,統共看了我不到三分鐘,就讓我拿藥回家了,我想留下觀察都不讓。
但是老爺子一來,你看人家多緊張,一定要你們留下來進搶救室。”
“這說明什麼?說明當時他就判斷老爺子很嚴重了,要是他不把你們留下來,現在老爺子說不定就沒啦!”
“咱們得明事理,彆聽他們瞎說啊,來,我繼續幫你找你女兒的聯係方式。”
老太太用力的點點頭,“對,不聽他們的!咱們再走遠點!”
......
整件事情全程不過一兩分鐘的時間,心內科主任躲在一邊,默默的看完了事情發生的經過。
處於常年待在臨床的直覺,他大概一眼能夠判斷不同的病人家屬們的屬性。
像是這個中年女人,一定是那種話癆型的,問診說半天說不到重點的那種病人。
可現在看起來,是那麼可愛。
老太太還在為找不到自家女兒的聯係方式苦惱。
“怎麼辦呦,醫生說,住院要交現金的,怎麼辦,怎麼辦啊......”
“沒事的。”
心內科主任走到了老太太身邊,“我可以叫醫療值班,讓你們先入院,然後再慢慢聯係家屬交錢。”
“真的嗎?”
中年女人表現的比老太太還高興,“您是?”
“我是心內科的醫生,我姓周。”
跟老太太又聊了兩句,安撫了一下,心內科主任轉頭往搶救室走,剛好在門口遇到了張天陽。
“小張,你過來一下。”
他把張天陽拉到一邊,先跟他交代了一下那個室顫老爺子的安排,然後悄悄的指了指角落裡那幫家屬。
“那一群家屬是哪個病人的?病人是什麼情況?”
對於這種嚴重的醫鬨分子,既然看到了,就順便了解一下,然後在教授群裡知會一聲相關科室的教授。
“是裡麵一個氣管插管的老太太的家屬,老太太腦梗後遺症,一直臥床,這次是肺部感染加黑便加呼吸困難進來的。”
“這樣。”
心內科教授登時心領神會,應該沒他心內科什麼事,要收也會收到呼吸科或者神經內科去。
呼吸科跟心內科一向交好,這種高危分子,一定要通知到。
“病人叫什麼?”
“叫孫魏氏,女,95歲。”
“行,那你聯係一下醫療值班,我先走了。”
心內科主任匆匆忙忙的踏上了回手術室的步伐,路上不忘翻出手機,在教授群裡三言兩語通報了一下今天看到的事情。
同時,把病人的姓名和基本的情況簡單介紹了一下。
呼吸科和神經內科的教授很快回複。
呼吸科教授:“已通知住院總,感謝周教授。”
神經內科教授:“這個病人已經請過我們科住院總會診了,當時就是看醫鬨風險大,沒收。”
感染內科教授:“怎麼又來一個這樣的病人?趕緊讓他們回家吧!治不了治不了。”
腎內科教授:“我一個學生就在急診搶救室,這個病人聽說已經叫了好幾次醫療值班和公安局的同誌了,沒辦法,就是賴著不走。醫院又不能拒診。”
......
眼看通知到位,幾個教授竟然在群裡聊了起來,心內科教授收起手機,匆匆進入手術室。
下一台手術,又是冠脈造影,是能救人一命的手術。
至於急診科的那家人,他沒有再去想。
人在做,天在看。
醫生不是神,不救求死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