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陽想了想，跑去病房給小女孩拍了幾張照。

破潰的皮膚、腿上的膿包、喉嚨裡的血肉模糊，然後把照片加在文檔裡。

重新刷新了一次女孩的急查血結果，不少項目已經出了結果。

一如既往的，一片飄紅。

張天陽把不正常的數據一個個複製黏貼到文檔裡，然後看了又看。

“為什麼症狀這麼嚴重，感染指標卻不高呢？”

感染指標主要看下麵幾項，一是血常規裡的白細胞和N%，一是CRP（C反應蛋白），一是PCT（降鈣素原），還有血沉。

一般來說，細菌感染的話這幾項都會明顯升高，升高的越厲害表示細菌感染的越嚴重。

“她的白細胞不高，甚至還是正常低值，中性粒細胞偏高，但高的也不多，CRP和PCT都在正常範圍內......”

“不像是普通的細菌感染啊......”

張天陽翻了翻以前的診療過程，“果然，用了抗菌藥物之後並沒有減輕。”

可是不是細菌的話，是病毒？還是真菌？

五年來做了那麼多檢查，也沒檢測出來準確的致病源啊......

想了半天，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沒抓住，張天陽猛地搖搖腦袋。

“想啥呢，那麼多大牛都沒查出來病因，真飄了啊！”

重新檢查了一次病人的病例彙報文檔，確認無誤後打印了十幾份，先到會議室裡分發到空位上。

下午兩點半，陳師姐出現在張天陽身邊。

張天陽正在把病人的一箱子病曆和各項檢查結果分門彆類的放好，“你怎麼來這麼早？”

陳師姐眨眨眼，“被叫回來幫你呀！”

作為鹹魚師姐，陳詩詩難得沒有因為要被叫回來做這種“分外”的事情而吐槽。

“沒辦法，感覺病人實在是太可憐了，我太菜了也不會診斷，就隻能幫你乾點雜活咯~”

陳詩詩眼看張天陽已經快要把既往病曆和檢查結果分完了，左右看看，跑去會議室角落用一次性紙杯給即將到來的各位大佬們倒水。

兩點五十分，感染內科的各位主任醫師陸續到場，朱教授也在，跟張天陽和陳詩詩點頭示意。

何師兄也坐到了會議室的最後麵。來之前他特意看過了8床女孩新出來的各項檢查結果，還破天荒的做了筆記。

畢竟是各位大佬都在場的情況，病人的病情又很複雜，雖然張天陽的能力他是信得過的，但這畢竟是張天陽的第一次。

他得幫忙看著點有沒有漏掉什麼或者說錯什麼。

三點，朱教授示意張天陽可以開始了。

感染內科最大的大佬正在國外出差，聽說是個挺重要的會議，但竟然也通過手機視頻準備了解情況。

張天陽走到最前麵的電腦旁，點開早就準備好的文檔，開始給各位大佬介紹病情。

從五年前起，女孩第一次的發病情況，到這五年間各個重點的病情變化和診療節點，以及各項檢查結果和比前的進展，張天陽介紹的很詳細。

一個既往病史說了足足十分鐘。

台下的各位大佬們卻一點也沒有不耐煩的意思。

實在是因為張天陽重點說的東西都是他們想要知道的東西，比如最初發病的特點，比如病情的進展速度的對比，比如不同時間拍下的胸片的變化。

朱教授和何師兄是上午看過病人也看過既往病曆的，這時候不由得點頭，任何一個他們關注的點張天陽都沒有遺漏。

陳師姐坐在比何師兄還要後麵的地方，這時候左看看，又看看，有些驚訝。

她也當過實習生，也做過會診時的病曆彙報，挨過罵，也看彆人挨過罵。

很多時候各位大佬隻想你用最簡單明了的語言介紹病情，根本不想聽你的見解和廢話。

可張天陽介紹的過程中也夾雜了很多他自己的判斷，陳詩詩注意觀察了各位大佬的神情，發現竟然沒有一絲不耐煩。

這說明，大佬們對張天陽的判斷是認可的。

陳詩詩眨了眨眼，心裡突然升起一絲希望。

大佬們都在，師弟也這麼厲害，這個病人，說不定可以找到病因，甚至能治好呢？

介紹完了既往病曆，張天陽把此次入院的各項已經出來的檢查結果貼了出來，然後看向各位大佬。

“以上就是目前我們知道的情況，這次請各位老師會診，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病因。”

話音落下，下麵一直保持沉默的各位大佬終於有了動靜。

朱教授是這個病人的主管教授，但是她中午已經查了文獻，卻還是沒有什麼頭緒，這時主動開口。

“各位有什麼看法？”

“這個胸部CT應該很典型吧？影像科那邊沒有想法？”

張天陽很遺憾的攤手，“沒有，不僅我們醫院的影像科沒有，中午我打電話詢問過衝山醫和省醫那邊的影像科，都說很難得見到這種片子，也沒有給什麼意見。”

“我覺得，肯定還是有致病菌的，可能太狡猾了。”

感染科最大的大佬院士隔著屏幕發表意見，引起了一群大佬的認同。

“可是病人的感染指標都不高，既往經驗性抗生素治療也無效，或許不是細菌？”

這是張天陽的疑惑，也是所有人的疑惑，一群感染科的大佬們就這個問題展開了討論。

“如果不是細菌，是真菌或者病毒的話，為什麼既往的各種標本裡都查不到？”

“或許是其他醫院的檢驗科不給力呢？”

“那個誰，管床醫生不是已經把她以前去過的醫院都列出來了嗎，咱們的檢驗科也不比他們給力吧？”

“送金域呢？”

“總得有個方向讓他們去查吧？”

“難道是病毒嗎？或者真菌？以前沒用過這些藥吧，要不然用用試試？”

“副作用那麼大，沒有證據怎麼能上藥？大家都是主任了，治病還用試錯法？”

“那你說這是什麼病？美平萬古這麼強力的抗生素都用上了，沒用，而且感染指標也不高。”

“說不定是特殊的細菌呢？結核杆菌不也對常規抗生素不敏感嗎？而且抗結核治療一開始是有用的。”

“那你怎麼解釋後來病情發展的更快？”

一群大佬們討論的麵紅耳赤，聲音越來越大，直接吵起來一樣，就差擼起袖子開乾了。

陳詩詩在後麵看得一臉驚訝，“怎麼說著說著就吵起來了？我以為大佬跟大佬是不會吵架的......”

何師兄倒是淡定，“一般情況下當然不會，大家意見統一，病情清楚，自然不會吵起來，但這個病人的病......”

說著，何師兄眉頭微皺，“小張在台上乾什麼呢？在發呆嗎？”

陳詩詩順著何師兄的目光看去，頓時急了。

“一群大佬都在，雖然他參與不了病情討論，但是也不能發呆啊！不行，我得提醒他！”

陳詩詩低頭掏出了手機，直接艾特了張天陽，要他趕緊回神。

可張天陽真的在發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