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英跟了李信許多年,他很了解李信的性子,假使是李信在這裡帶兵,最多也就是把這些鮮卑王帳十四歲以上的成年男子殺了,然後把這個鮮卑部落其餘婦孺孩童分散遷移到各地去,從而達到消滅鮮卑王帳的目的。
殺人對於李信來說,已經算不上什麼事情,但是殺十來歲的孩童,甚至是更小的孩子,李信多半還是下不了手的。
這算是李信從另一個世界帶過來的善念。
人有善念並不稀奇,但是不管處在什麼地位都能夠保持一顆善心的人,便少之又少了。
李信從當初那個衣衫襤褸的賣炭郎,到現在權傾天下的大都督,心中始終有一點善念留存,哪怕這一點善念一度成為他前進路上的障礙,李信也始終沒有放棄,這是他極為難得的地方。
以李信如今的地位,他心中的這點善念,已經可以稱得上是慈悲心。
當然了,沐英能夠做出這種滅族的行為,並不是說他就是什麼十惡不赦的惡人,隻是他與李信的價值觀不同,在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眼裡,人命並不是如何值錢,況且這隻是一些異族的性命而已。
異族不能算是人。
最起碼在沐英心中是這麼認為的。
因此他殺的很是果決。
鮮卑王帳六七萬人,大約有近四萬男性,其中大多是沒有什麼戰鬥力的老幼,統統都會死在龍武衛的屠刀之下。
這個場麵或許血腥,但是這是一個殘酷的時代,你不殺人人就會殺你,殺了這些鮮卑人,北疆至少會有三十年以上的太平,這三十年裡,邊境會少死很多漢民。
宇文荻這會兒並沒有死,而是被綁在了沐英的帳篷之中,他聽著外麵族人的慘叫之聲,拚命想要掙開身上的繩索,目眥儘裂。
沐英就坐在他的對麵,臉上沒有太多表情,語氣也很平靜:“不要掙紮了,這是牛皮勒成的生意,就算是葉國公也掙不開,宇文族長就更不要想著掙開了。”
宇文荻充耳不聞,仍舊在拚死掙紮,很快兩隻手都已經被牛皮繩磨破,手上滿是鮮血。
沐英臉色冷酷,絲毫不為之所動,
他把宇文荻宇文扈這些人,統統都抓了起來,準備帶到京城請功。
宇文荻拚死掙紮許久,發現全然無法掙開之後,這才回頭看向沐英,兩隻眼睛已經猩紅一片。
他嘶吼著說道:“我族與李信結了盟的!”
“他答應不再追究我族的!”
宇文荻如同厲鬼一樣,瞪大了眼睛。
“我族已經讓出了關外,讓你們建立都護府了,你們這些晉人,你們這些晉人!”
“無恥之尤,無恥之尤!”
“李長安,李長安,我族子民就算化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這位鮮卑王帳的天王,聲音如同鬼怪一樣淒厲,極為駭人。
此時他心中,已經絕望到了極點,也悔恨到了極點。
他最恨的就是,當初自己為什麼要聽父親的話,選擇與南晉朝廷合作,一起滅掉了赫蘭部!
假使赫蘭部尚在,即便赫蘭部吞並掉了王帳,鮮卑仍然還在,王帳的族人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而現在,鮮卑王帳這一支,恐怕要滅族了!
“首先,我不是晉人。”
沐大將軍麵無表情,淡淡的說道:“再者就是,貴部今日之禍,由你們當初進攻薊門關而起,薊門關十萬鎮北軍,有七八萬人死在你們手裡,我今日所殺,尚不夠鎮北軍之數。”
“你們既然殺了這麼多鎮北軍將士,便不應該天真的以為朝廷會放過你們。”
說到這裡,沐英“噢”了一聲。
“對,你們想到了,所以赫蘭部滅亡之後,你們這一支王帳立刻開始動身北遷,想要避開朝廷的鋒芒,這應該是貴部前一任天王的想法。”
“他想的很是周全,但是既然結下了生死大仇,你們就應該想得到朝廷會來尋你們報複。”
營帳之外,慘叫聲不絕於耳。
營帳裡,沐大將軍穩坐諸位,娓娓道來:“今日你隻見營外之慘狀,但是十多年來,鮮卑部縷縷擾邊,死在你們手裡的漢民並不比營外的鮮卑人少,甚至還要多出不少。”
“本將殺鮮卑人,也就是一刀了事,你們這些蠻子殺人的手段,要比我狠得多了。”
沐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著宇文荻冷冷的說道:“再有就是你族與我家大都督的盟約一事,大都督說,會與你們配合滅掉赫蘭部,如今赫蘭部何在?”
“大都督說不會再追究你們,如今薊門關守軍按兵不動,何曾追究你們?”
說到這裡,沐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麵無表情:“我現在不是朝廷的軍隊,隻是北疆流竄的土匪,這樣總不算違約了罷?”
其實不管沐英如何分辨,這件事都是李信坑害了鮮卑王帳,也的的確確是李信違背了先前的約定,不過兩國或者兩個大勢力之間,一切自然是以利益為重,沒有人會真正在乎盟約誓言之類的,假使鮮卑部這時候有機會打進京城裡,他們做的隻會比李信更過分。
宇文荻被綁在一顆柱子上,聽到了沐英的一番話之後,呆愣在原地久久沒有說話,雖然這時候外麵已經沒有太多聲音,但是他耳邊還是隱隱約約可以聽見族人的慘叫之聲。
這位王帳新任的族長,痛哭流涕。
他抬頭看著沐英,哀求道:“這位上國將軍,我族已經投降了,他們都跪地投降了啊……”
“他們手裡沒有武器,威脅不了上國了。”
宇文荻滿臉都是淚水,對著沐英苦苦哀求:“將軍,最少……放過那些孩子…”
“他們什麼都不懂,他們什麼都不知道,那些孩子有的才三五歲,他們根本不記事,也不會記仇……”
宇文荻痛苦到了極點,已經有些魔怔了。
沐英沒有搭理他,而是起身朝著營帳外麵走去,隻留給了宇文荻一個背影。
“今日之果,必有前因,兩族交戰,既然已經決出了勝負,自然也要分出生死。”
自古以來,諸夏子孫內部的鬥爭,還是相對平和一些的,先秦時期甚至有興亡繼絕的傳統,但是對待外族的時候必須要狠,不狠不足以震懾外蕃,不狠不足以杜絕後患。
沐英負手離開了自己的大帳,來到了一處高地上,隻見下方的龍武衛將士已經挖出了一個碩大的巨坑,正在把鮮卑人的屍體一具一具丟進這個巨坑裡。
即便是沐英,看到這麼多屍體,心中也動了一些惻隱之心,他緩緩閉上眼睛,長長的歎了口氣。
“下輩子……”
“做個諸夏之民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