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康元年十一月,退位一年的懷王殿下,暴病而亡。
收到這個消息之後,延康天子號啕大哭,幾乎昏死過去,下令將懷王按帝王禮儀入葬,葬在元昭元昭就開始挖掘的帝陵之中。
這位曾經坐了五年帝座的皇帝陛下,在位期間雖然有公主但是一直無有子嗣,不過住在懷王府的這一年時間裡,倒是生下了一個兒子。
於是乎這位懷王府剛出生沒有多久的小世子,便襲了懷王的爵位,延康天子親自下詔,給了懷王一脈世襲罔替的爵位。
延康元年臘月,大晉懷王正式入葬帝陵。
也是這一天,靖安侯府的主母,大晉的清河大長公主知道侄兒暴病身亡之後,親自去了懷王府一趟,把懷王府的小世子抱到了自己的院子裡,親自撫養。
因為她心裡很清楚,這個孩子隻有養在靖安侯府裡,才有可能順利長大成人,若是放在懷王府裡,恐怕活不了幾歲便會夭折。
因為懷王府原本是不應該有血脈流傳下來的,這個孩子,算是李信的一點慈悲的念頭,可是京城裡絕大多數人,都不太願意看到這種慈悲。
對於九公主的舉動,李信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整整一年時間,如今朝中上下絕大多數要害位置,要麼個西南一係的人親自在做,要麼就是徹底倒向了靖安侯府的人在做。
如果說元昭五年的時候,西南軍隻是打進了京城,那麼此時此刻,以李信為首的西南一係,已經徹底控製住了朝廷,一國軍政,已經儘在李信的手裡。
京城已經易手,但是地方上盤根錯節的勢力,不是任何一股勢力能夠徹底征服的,不過經過一年的時間,地方上的勢力絕大多數已經知道了京城裡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李信派到地方上的西南一係官員,開始慢慢跟地方勢力達成默契。
與此同時,全國各地的姬家宗室藩王,都被或多或少的派人盯住。
事到如今,距離天下易姓,隻差薊州城的一封捷報了。
延康元年臘月,天降瑞雪。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將整個京城全部浸在了一片白色之中。
天將拂曉,靖安侯府的大門口,幾個門房下人正在清掃門口的積雪,一個頭發花白,大約五旬左右的老人,手裡牽著一個八九歲的孩童,有些瑟縮的看了一眼靖安侯府的大門口。
等確認了是靖安侯府之後,這個老人家眼睛一亮,邁步走了上去。
他剛剛靠近到距離靖安侯府還有十步左右的距離,一道明亮的刀鋒便橫在了這個老人麵前,一身黑衣的靖安侯府衛士,嘴裡吐著白氣,聲音冷冽:“侯府重地,任何人不得擅入!”
這個老人家,一輩子都在小地方,哪裡見過這個陣仗,當即被嚇得跳了起來,然後連連擺手:“我是你們李侯爺的舅父,我是你們李侯爺的舅父……”
他嘴裡說著含糊不清的永州方言,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害怕,聲音有些顫抖:“我要見他……”
這個靖安侯府的家將,聞言微微皺眉,他先是瞥了一眼這個老人,又瞥了一眼老人身後的孩童,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蕭…治平。”
家將聞言,點了點頭,開口道:“你在這裡等候,我去與上麵彙報。”
說罷,他轉身走了進去,層層上報,最終傳到了正在暖閣裡讀書的李信耳朵裡,李信聽到蕭治平這個名字,先是覺得耳熟,然後才想起確實是自己祁陽縣的親戚,他微微皺了皺眉頭,開口道:“他怎麼來了……”
李信現在每日要處理不少事情,本來不想見他,但是看到了外麵的漫天大雪,沒來由想起了當年舅公帶自己進京的舊事,於是乎他歎了口氣:“讓他們進來罷。”
“是。”
現在的李信與從前截然不同,於是乎靖安侯府的的“安保”也跟從前大不一樣了,蕭治平兩個人經過層層搜查,確定他們身上沒有任何鐵器利器之後,才被帶到了靖安侯府的暖閣裡。
一走進暖閣,一股溫暖的熱氣撲麵而來。
一老一小從永州到京城裡來,也吃了不少苦頭,這幾天京城裡下大雪,他們雖然不是很窮,但是也被凍的不輕。
此時李信正坐在自己的桌子後麵翻閱一些文書,頭也沒有抬一下。
蕭治平畏畏縮縮的往前走了兩步,先是看了李信一眼,然後一咬牙,直接在李信麵前跪了下來,叩頭道:“草民蕭治平,見過李侯爺……”
李信這才放下手中文書,抬頭看向蕭治平。
“怎麼,這會兒不是我的舅父了?”
他少年封侯,衣錦還鄉的時候,欺負欺負這些舊日裡對他們母子很不好的親戚,還會有一些暢快的感覺,但是十多年朝堂沉浮,風風雨雨下來,此時看到跪在自己麵前的蕭治平,李信心中已經沒有任何波瀾。
蕭治平跪在地上,拉了拉旁邊的童子,低聲道:“快跪下來,給你表叔磕頭。”
這個童子才八九歲,聞言也跟著跪了下來,對著李信叩頭道:“給表叔磕頭了。”
蕭治平仍舊跪在地上不曾起來,他抬頭看著李信,滿臉賠笑:“侯爺,小民在永州,聽說侯爺在京城……那個了,家裡就擔心侯爺身邊會不會缺一些放心的人手,因此小民就帶著孫兒還有一些家人到京城來探望探望侯爺……”
他苦著臉說道:“哪知道隨身的盤纏都給賊人搶了去,小民帶著孫兒千辛萬苦才趕到京城,終於得見侯爺天顏……”
李信在京城掌權的事情,現在基本已經傳遍了大江南北,永州那邊自然也有消息傳過去,雖然知道這個侯爺外甥,與自己家不對付,但是隻要到京城裡,一不小心便可以混個“皇親國戚”的身份,蕭家人自然心動。
此時李信的大舅舅蕭修齊已經病逝,於是蕭治平便帶著自己的孫兒,雇了一輛車,來京城“尋親”。
聽到蕭治平口中的“天顏”二字,李信微微皺眉,然後緩緩說道:“咱們算是祁陽老鄉,你在京城遭了難,尋到我這裡來,我自然不能不幫你,你差多少盤纏,說個數,回頭我讓賬房支給你……”
蕭治平滿臉錯愕看向李信,良久之後,才再一次跪在地上,咬牙道:“侯爺,我們祖孫……想在侯爺府上借住一段時間。”
“我孫兒今年八歲,天生聰慧,小民想讓他在京城求學,以備將來的科考……”
他跪伏外地,極儘謙卑之姿態。
“再說……侯爺您身邊,總要有些能全然信得過的人才是,那些外姓人,隻會想著謀害侯爺的家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