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晉武皇帝建國以來至今一百多年,大都督府的右都督還偶爾會給葉晟之類的外姓人擔任,但是大都督府的左都督,也就是大都督府的一把手,從來都是姬家人的禁臠,沒有任何外姓人能夠染指。
原因很簡單,這個位置實在是太關鍵了。
大晉為了遏製武將的兵權,實際上把這一份權力一分為三,兵部負責各軍的物資以及武將的“人事調動”,各軍的將領負責練兵帶兵,但是真正意義上的調兵權,卻在大都督府手裡。
而大都督府曆代都是掌握在姬家人手裡,這樣就保證的軍權不會旁落。
也就是說,假如一支軍隊要合理合法的進行一場戰爭,首先就必須要拿到大都督府的文書,然後再是兵部或者尚書台的文書相佐,否則地方將領膽敢私自調兵,隻要追究起來,就是殺頭的罪名。
當然了,因為這個時代通信太過遲緩,大都督府也隻能節製距離京城比較近的一些軍隊,或者說提前製定一些戰略,類似於雲州軍或者鎮北軍這些邊軍,都擁有比較大的自主權。
可即便如此,大都督府的權柄還是極重,在整個朝廷裡可以說是僅次於尚書台,到戰事的時候,說話的份量甚至要高於尚書台。
哪怕是當年的葉晟,得勝回京之後,也隻是被朝廷給了一個大都督府右都督的位置養老,而李信如今卻是公然打破了這個不成文的規矩,成為了大都督府的掌門人。
也就是說,自這道詔書之後,大晉國境內所有的軍隊,理論上都要受李信節製調遣,如果有人不從,那就是違背國法規矩,朝廷有足夠的理由可以起兵討伐。
等蕭懷念完這份詔書之後,未央宮中的文武百官,都還在驚愕之中。
不過沒有人敢開口說些什麼。
畢竟,京城現在的實際控製人,是這位李大將軍,他現在給自己弄了個大都督的位置,也就是說他還願意按著朝廷的規矩來,要是真的惹他不高興了,這人是可以隨時掀桌子重新製定一套新規矩的。
一身一品朝服的李信,邁步上前,雙手接過蕭懷遞過來的聖旨,他正準備下跪謝恩,蕭懷連忙開口道:“大都督就不用行禮了,陛下交代過,大都督之後可以入朝不趨,讚拜不名,見君不拜。”
李信也沒有推拒,他把聖旨收進的袖子裡之後,對著帝座上懵懵懂懂的天子拱手道:“臣,多謝陛下拔擢。”
“臣此後,一定為大晉朝廷儘心竭力,不負陛下所托。”
新天子坐在帝位上,聽到李信這番話之後,渾身不是滋味,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目光有些瑟縮的看著李信:“大……大都督不用多禮,大都督有功於朝廷,這些都是大都督……應得的。”
李信微微低頭,開口道:“陛下,臣還要向舉薦一人。”
新天子連忙說道:“大都督但說無妨。”
李信點了點頭,開口道:“陛下這些年先是被困山陰,輾轉之間又流落到西南,幾經波折之後才能重回京城,得登大寶,這其中西南軍固然功不可沒,但是西南經略府更是勞苦功高,西南軍一路護送陛下進京,全靠西南經略使趙嘉全力配合,提供錢糧補給,趙經略有經天緯地之才,臣請陛下開恩,擢趙嘉進京任事。”
趙嘉這會兒已經在進京的路上,等他進京之後,便會直接執掌尚書台,這是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李信這個時候說出這番話,無非是要給趙嘉帶來一些合法性,讓趙嘉拜相的事情,顯得不那麼突兀。
此時整個朝堂裡,李信說什麼就是什麼,聽到他的話之後,新天子連忙開口:“大都督所言極是,我……尚書台稍後就商議這件事,看給趙經略一個什麼官職較好……”
這個時候,這位年僅十二歲的天子終於想起來了李信先前交代過他的事情,連忙開口道:“再有就是,西南軍將士一路護送我……護送朕進京,沿途因為誤會,還傷損了不少人馬,這些西南軍將士俱是有功之臣……”
少年天子說到這裡,卡殼了一會兒,然後才想起來接下來應該說什麼,他繼續說道:“著……吏部與戶部一起,商議給西南軍將士的獎賞,十日之內,全部發放下去。”
這個才是當下最重要的事情,西南軍的將士也是人,他們一路跟著李信從漢中打到京城,雖然大部分時間是靠火器一路平推過來的,但是這些人也有功勞,也出過死力,現在大家已經進了京城,理論上已經大獲全勝,不讓燒殺劫掠也就罷了,但是該給的好處是一定要給的。
李信一路帶著十幾萬軍隊從西南打到京城,靠趙嘉這些年在西南攢的錢糧,都已經不太足夠,隻能沿途去跟當地的富商豪強們去“借錢”,才能一直打到今天,這個時候想要李信再拿出給西南軍的賞錢,顯然已經不太現實。
這筆錢,隻能由朝廷的戶部來出,由國庫裡出。
不過西南軍現在剩下的兵力,也就十萬人左右,就算一人給三十貫賞錢,也不過三百萬貫而已,這筆錢對於大晉的朝廷來說雖然不是小數目,但是拿出來並不吃力。
比較麻煩的就是土地問題。
隻要是西南軍中願意留在京城的,李信都會給他們在京城安家,就算隻有一半人願意留下,按一人五畝地來算,也要二十五萬畝地,就是一個不小的數目了。
再有就是對這些人的封賞問題,人家立了功,該給人家封官的要封官,該給升職的就要升職。
這樣才能籠絡住人心,讓他們這些將來要在京城裡占有很大一塊席位的人,繼續死心塌地的跟著李信。
不過這些事情李信不準備自己去辦,等趙嘉進京之後,交給他去跟戶部還有吏部去慢慢處理,這種讓人頭痛的事情,一時半會也不可能全部落實下來。
聽到新天子的這番話,戶部與吏部的兩位尚書,臉色都變了變,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微微歎了口氣。
他們心裡很清楚,西南軍這幾萬人,這一下就要從朝廷的利益中,啃下一大塊出去。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果朝廷不給他們啃,這些人就要動刀子明搶了。
況且用不了多久,朝廷到底姓什麼都還是未知之數,真要到了天下易姓的時候,彆說啃上一大口了,什麼都會是人家的。
說白了,這些都是西南軍應得的戰利品。
因此這兩個人也沒有太多猶豫,便對著新天子低頭應下。
“臣等,遵陛下旨。”
這件事情定了下來,李大都督站在武將第一排,再一次對著天子拱手。
“陛下,臣還有一件事要呈奏陛下……”
李信頓了頓,聲音有些低沉。
“據情報,北疆的宇文部再一次作亂,已經威脅到了我大晉的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