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奕順利進入京城,看起來十分順利,但是背地裡是李信在京城的暗部,冒著暴露的風險才把他送進去的。
這些年李信有差不多十年的時間,都是住在京城裡,京城裡的暗部也是他花費心血最多的地方,這些暗部之中有的是酒樓掌櫃,有的是古玩行的老板還有一些是被李信動用關係,安排在各衙門裡當差的差人,甚至……
還有一些是當年壬辰宮變之後,從羽林衛升遷到各衙門之中的“羽林衛一係”。
畢竟朝廷也不是耳聾眼瞎,朝廷有天目監,有梅花衛,還有不知道多少藏在暗處不為人知的耳目,這個時候安排人進入京城,是冒了天大風險的。
這也是李信本人,沒有進京城的原因。
趙奕在不知道多少人的努力之下,才終於進入到了柳樹坊,見到了想見的人。
這個人就是眼前的這個老者,賀菘,賀將軍。
賀菘,早年是大將軍葉鳴麾下,鎮北軍的都尉,軍帳之中功勞無數,後來因為追殺侵擾邊境的鮮卑部族人,右手小指被鮮卑人射了下來,從此握不穩兵器,拉不穩弓弦,便從鎮北軍前線上退了下來,進入到了陳國公府,坐了陳國公府的家將。
太康元年的時候,太康天子與李信謀劃掌控禁軍,最終成功的把裴進抬進了大都督府,李信本人也如願以償的坐在了禁軍右營將軍的位置上,不過那個時候,李信才十八歲的年紀,也沒有什麼帶兵的經驗,不太好掌控禁軍,老公爺葉晟,便從陳國公府的家將之中,遴選了八個“借”給李信,幫著他打理禁軍。
賀菘就是其中一個。
當年八個陳國公府家將之中,他最早一個做到方山折衝府折衝都尉,後來跟隨李信西征之後,便成了禁軍右營的副將,幫著李信打理禁軍右營。
當年李信領著禁軍右營西征,並且成功打下了西南,因為功勞太重,需要避嫌,葉老頭也讓他斂藏鋒芒,因此那些年裡,李信雖然掛著禁軍右營將軍的職位,但是很少真正去禁軍右營處理軍務,真正在禁軍右營主事的,便是這位賀菘賀將軍。
後來李信從禁軍右營將軍的位置上退了下來,賀菘也理所應當的接過了這個位置,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右營將軍,在之後漫長的時間裡,他都是禁軍右營的主事人。
一直到元昭年間,他仍然任禁軍右營將軍。
一直到去年年底,西南軍正式出蜀,賀菘才因為與李信“有舊”,又是陳國公府出身,被天子借機拿掉了右營將軍的位置,讓他在京城賦閒。
不過當年他跟著李信的時候,就已經四十歲了,十幾年過去,他已經有五十五六歲,也到了“退休”的年紀。
如今,陳國公府裡已經沒有了葉家人,他也就不可能再回去,再加上這些年賀菘也算是自立了家業,便在柳樹坊裡住了下來,享受自己的“退休”生活。
當趙奕這麼個少年人,站在他麵前口稱“賀將軍”的時候,賀菘先是愣了愣,然後開口問道:“小郎君是?”
趙奕對著賀菘恭敬行禮,拱手道:“晚輩自西南而來。”
這一句話,賀菘臉色立刻就變了,他本來是在柳樹坊那顆大柳樹下麵坐著,聞言立刻站了起來,先是左右看了看,沒有發現附近有什麼人盯著之後,緩緩朝著自己家中走去。
“老夫不認識什麼西南之人。”
賀菘咳嗽了兩聲,聲音有些沙啞。
“時辰不早了,老夫要回家去了。”
對於這種情況,趙奕並不覺得意外,畢竟這個當口,京城裡人人自危,大家都謹慎一些,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他朝著賀菘迎麵走過去,然後不聲不響的取出李信交給他的印信,遞在了這位老將軍的手裡。
這個印信並不大,隻有成人拇指大小,是碧玉所製,上麵刻著四個陰文。
長安私印。
這個年代,一個男人常常會有很多印信,除了公印之外,還有用姓名,表字,雅號的印章。比如說當年李信在京任職的時候,因為頭銜太多,他有十多個印章之多,但是這塊印比較特殊。
李信的表字長安,是老公爺葉晟給他取的,這塊印也是葉晟送給李信的,這麼些年李信一直帶在身上,甚少離身。
拿到這塊印章之後,賀菘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默默的把印收進了袖子裡,聲音低不可聞。
“日落之後,來我家後門……”
說完這句話之後,老將軍飄然而去,把李信的私印也帶走了。
…………
日落之後,趙奕垂手在賀菘宅子的後門等候,等到天色黑下來一些之後,才有一個賀家人,把他引了進去。
在賀家後院裡走了一會兒之後,趙奕才被帶到了一處書房門口,領著他的那個下人,對著書房恭敬低頭:“老爺,人帶到了。”
“知道了,你下去罷。”
下人連忙退了下去,而趙奕,則是伸手敲了敲門,得到允準之後,才推門走了進去。
這裡是賀菘的書房,但是又不太像是一個書房,書房裡擺了一把長弓,還有長槍,刀劍,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兵器庫。
趙奕進去之後,賀菘指了指書房裡的凳子,開口道:“坐下來說話。”
趙奕規規矩矩的坐了下來。
賀菘這才上下打量了一番趙奕,問道:“李侯爺是小郎君何人?”
趙奕恭謹欠身:“是晚輩義父。”
“哦。”
賀菘點了點頭,開口道:“英雄出少年,小郎君這般年紀,敢在這個時候潛入京城,著實難得。”
說到這裡,賀菘頓了頓,繼續說道:“記得當年第一次在陳國公府見到李侯爺的時候,李侯爺差不多也是小郎君這般年紀。”
他感慨了一番歲月如梭,歎了口氣之後,開口問道:“小郎君冒這麼大的風險到京城裡來見我這個老頭子,不知道所謂何事?”
趙奕心裡有些緊張,但是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他抬頭看向賀菘,沉聲道:“小子是替義父帶幾句話給老將軍。”
賀菘微微皺眉。
“不知道侯爺有何吩咐?”
趙奕深呼吸了一口氣,咬牙道:“現在京城外麵是什麼態勢,老將軍心裡也應該清楚,禁軍非是西南軍的對手,前幾天出城迎敵的四個折衝府,儘是禁軍右營的將士,都是老將軍的舊部,再打下去,禁軍會死更多人,義父的意思是,請老將軍顧全大局……”
“老夫在李侯爺麾下近十年,本來侯爺有什麼吩咐,自然是應該照辦的……”
說到這裡,賀菘苦笑道:“隻是在去年年底,老夫就從禁軍右營卸職了,現在隻是京城裡一個普普通通的草民,就是想幫李侯爺,也是有心無力啊。”
這番話顯然是推辭了,李信也知道賀菘已經不在其位,但是他在禁軍右營坐了十幾年實際上的將軍,積攢下來的人脈,已經超過了朝廷的文書。
所以,李信才讓趙奕冒險進京來尋他。
一旦他開口,就可以一定程度上控製禁軍右營,不說讓他們倒戈相向,隻要他們按兵不動,李信就有足夠的把握進入京城。
趙奕低著頭,語氣幽幽:“老將軍,禁軍左營的侯敬德,已經與義父聯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