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不願意打了,我能有什麼辦法。”
李信漫不經心的走了一步棋,無奈的說道:“總不能我偷偷摸摸跑到北疆去,領著葉茂去跟宇文家的人拚命罷?且不說十萬鎮北軍,能不能打得贏宇文部,就算打得贏,沒有朝廷後勤補給,最多兩個月,飯都沒得吃了。”
“天子與那些讀書人,顯然已經商量好了,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跟他們吵什麼,他們愛怎麼辦怎麼辦。”
說到這裡,靖安侯爺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吐了一口氣:“可惜的是,北疆這一大份軍功,本來足夠讓葉茂坐穩大將軍的位置,鎮北軍閒置下來,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這時候,棋局上李信已經大占上風,再下下去最多五六個回合,葉鳴的將就再也沒有生路,葉大將軍默不作聲,把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裡,咳嗽了一聲:“隻顧著與長安說話,家裡的飯做好好一會兒了,長安應該也還沒有吃罷,咱們兄弟兩個人邊吃邊說。”
說著,他就開始收攏棋子。
葉家人賴皮慣了,早年葉老頭就是這個德行,李信也不在意,啞然一笑:“師兄與葉師雖然看起來不太像,但是骨子裡還真是一模一樣。”
葉大將軍恍若不覺,自顧自的把棋子收進棋盒裡。
他一邊收棋,一邊說道:“昨天老四寄回來的信,送到我這裡了。”
葉大將軍抬頭看了李信一眼,微微歎了口氣:“老四說,西南的軍隊主動出劍閣,甚至一度開到了漢中城下啟釁,雙方先鋒交手之後,漢中軍大敗。”
他把最後一顆棋子放在了棋盒裡,緩緩說道:“你在西南的家業,已經遠超李知節李慎父子二人,接下來,你到底要做到何種地步?”
李信也幫著收攏棋子,他淡淡的說道:“西南主動與朝廷交手,目的不是為了造反,而是要保證小弟在京城裡的安全,畢竟在那些大臣還有皇帝心中,我現在算是半個反賊,他們要是腦子一熱把我砍了,我到哪裡找地方說理去?”
“可是這樣下去,你遲早會走上李慎的老路。”
葉鳴皺了皺眉頭:“偌大的平南侯府,已經灰飛煙滅了,有這種前車之鑒在,長安你不應該再重蹈覆轍。”
李信把最後一個“帥”,放進了棋盒裡,然後抬頭看向葉鳴,微微一笑:“那這樣,師兄與我合力,把天子從這個位置上拉下來,把四皇子扶上去,到時候天子就成了自己人,也就不會再起什麼爭端了。”
陳國公府,是絕對安全的地方,尤其是這個小院子,是葉晟住了四十多年的地方,這裡無論說什麼話,都不用擔心傳到外麵去,因此李信才會這麼直言不諱。
葉鳴聽了,也隻是微微皺眉。
“當今的天子,與你就不是一家人了?”
“他是你的侄子,還是你的學生,論關係比四皇子跟你還要親近許多,還不是一樣對你嚴加戒備?”
“西南的兵力一日不散,不管是誰做到那個位置上,跟你的關係都好不了,這不是誰做皇帝的問題。”
葉大將軍眯了眯眼睛,沉聲道:“是你李長安,要跟那把椅子過不去。”
說到這裡,葉鳴起身,走到小院子門口,吩咐了下人幾句,然後重新坐在了李信對麵。
“我已經讓周伯驅散了所有下人現在這個院子十丈之內,再沒有第三個人,為兄與你說幾句見不得人的話。”
李信本來想站起來的,但是聽到葉鳴這話,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開口道:“師兄請說。”
“你要做皇帝麼?”
葉鳴神色鄭重。
李信愣了愣,然後笑著說道:“師兄不是已經問過這個問題了麼,怎麼又問了一次?”
“這次與上一次不一樣。”
葉大將軍聲音低沉。
“上一次為兄覺得你即便有反心,也沒有能力,但是昨天收到老四的書信之後,為兄的看法就不一樣了。”
“昨天晚上,我一夜都沒有合眼,詳細算了算你現在與朝廷究竟還差多少。”
葉鳴閉上眼睛,緩緩說道:“原本在我看來,你在西南的那點家業雖然不少,但是也就是第二個平南侯府而已,充其量也就抵得上半個京畿禁軍,即便可以守住蜀郡,也出不得劍門關,成不了大事。”
“但是這一次,你在西南的軍隊,輕而易舉的就打贏了老四手底下的漢中軍,老四在信裡說了,與西南軍交手的,是正兒八經的禁軍,不是漢中的駐軍。”
“為兄詳細算了算。”
“西南三十一州府,按照太康八年的人口來算,差不多有百萬戶,再加上那些山裡的人,恐怕有八九百萬人。”
“西南現在已經不對朝廷納賦,自成一國,有趙嘉幫你打理西南,可以養起來二十萬以上的兵馬,強征兵的話,可以更多。”
“你弄出來的那個天雷,老四信裡也詳細與我說了,雖然殺傷不了人命,但是在衝陣的時候極為好用,兩軍對陣,其中一方陣型隻要散了,另一方就立刻會占到上風,甚至大勝。”
“我估算了一下,如果你的西南能弄出十五萬以上的兵馬,糧草充足,那種天雷也足夠多的話,隻這十五萬人,就有可能打掉京畿兩營禁軍。”
“況且你還是京畿禁軍右營的將軍,如果打到京城城下,你也不用跟右營打到底,隻要勝個幾場,你在右營的舊部可能就會跟著你。”
李信對著葉鳴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師兄忘了,大晉不止隻有禁軍,還有邊軍以及各地駐軍,假設西南真的造反了,他們來京城勤王,不也一樣是死路一條。”
“隨便找一個宗室做大旗,就可以讓各地駐軍隔岸觀火了。”
葉鳴淡淡的看了李信一眼:“比如說你前幾天留在家裡住了一天的六皇子。”
靖安侯爺笑著問道:“那邊軍呢?”
“葉家不太可能跟你在這種事情上為難,因此為兄在估算的時候,把鎮北軍從中剔了出去,剩下了無非就是吐蕃邊界的五萬駐軍,與雲州的十萬種家軍。”
“吐蕃邊境的駐軍,不是什麼大問題,至於種家軍,你隻要與宇文昭聯係聯係,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拖住他們,讓他們動彈不得。”
說到這裡,葉鳴閉上了眼睛,緩緩說道:“我帶兵與父親帶兵大不一樣,父親帶兵講究一個勇字,而我則是喜歡推演戰局,昨夜我在房中推演了整整一宿,假如西南起兵造反,勝算不低。”
“至少有三四成希望。”
說到這裡,葉鳴睜開眼睛,沉聲道:“如果葉家參與就去,就有五六成甚至更高的把握。”
李太傅眨了眨眼睛,笑道:“葉家家大業大,師兄又生性謹慎,不會在這種事情上下場的。”
“可是我活不了多久了。”
葉大將軍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
“我死了,葉茂那小子,一定會帶著葉家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