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書的位置,是李信一直掛著的,哪怕他去了薊門關任鎮北大將軍的時候,這個職位也沒有丟掉過,至於統領禁軍右營,那已經是太康元年,也就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
太康二年的時候,李信作為禁軍右營將軍,領著禁軍右營西征,在西南立下了潑天的功勞,回京之後被封為兵部尚書,太子太保,但是也丟掉了禁軍右營的差事,到現在他已經七年沒有碰禁軍了。
大晉禁軍的總數超過五十萬人,但是並不是都在京城附近,有些折衝府或在邊境,或在地方,真正在京畿的禁軍有三十萬人左右,左右二營各領八個折衝府,每營各有十四五萬人。
本來李信卸任禁軍右營差事之後,是裴進接手了右營,後來這位裴大將軍更是重新成為了禁軍大將軍,不僅掌握京畿的左右二營,更是掌握整個大晉的所有禁軍,成為大晉軍方權柄最重之人。
但是因為西南慘敗,天子震怒,裴進在朝廷徹底失勢,天子甚至連個體麵的告老也沒有給他,直接把他貶為庶民,趕出了京城。
因此如今的京畿禁軍,是侯敬德代掌,現在時隔七年,天子再度把禁軍右營交回了李信手裡。
這個分寸還是拿捏的很好的。
看如今局勢,天子多半是真的病重了,那麼他想要皇位順利順遞下去,就必須要給太子殿下一些支持,這個時候身為太子太保的李信,手裡必須要有足夠的實力,才能夠鎮得住場麵。
而這個權力又不能太大,因此京畿禁軍,李信隻能領一半,另一半被侯敬德握在手裡,用以節製李信。
本來,李信這些年的功勞,哪怕他不在將門的圈子裡廝混,本身的資曆也足夠強硬,現在又領著禁軍,就會成為太子身後最強力的後盾。
李信握著手裡這份聖旨,沉默了許久之後,轉頭看向旁邊的太子。
“殿下就先在我府上住下來,沒有什麼事情最近不要出門,如果有事情,我會讓人喊你。”
太子自小在靖安侯府廝混,還是很了解李信的脾氣的,平時李信笑嗬嗬的時候,怎樣跟他開玩笑都無所謂,但是當他嚴肅起來的時候,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太子立刻點頭道:“老師放心,我一定乖乖的在府裡,哪裡也不去。”
說完,他就從前廳裡離開,蹦蹦跳跳的朝著靖安侯府的後院去了。
而李信,則是繼續坐在前廳,手裡拿著那卷玉軸聖旨,默默出神。
過了不知道多久之後,端了一份吃食的陳十六走近前廳,把飯菜放到李信麵前的時候,才把李信從發呆的狀態中驚醒過來。
陳十六低頭道:“侯爺今天還沒吃東西,且吃一些墊墊吧。”
李信點了點頭,有些沉默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聖旨,然後把它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端起了桌子上的飯碗。
他一邊夾菜,一邊問道:“外麵有沒有什麼客人?”
陳十六搖了搖頭。
“還沒有。”
李信麵色平靜,一邊吃飯,一邊開口道:“現在沒有,一會兒也會有。”
李信被重新封官並太子殿下入住靖安侯府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遍京城,這個時候,那些文武百官可能還看不清楚天子此舉背後的意思,但是有一家人一定會看的明白。
而且…他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一定會來找李信。
吃完飯之後,李信照例回到自己的房間躺了一會兒,等他睡醒的時候,已經是未時接近申時,推開房門之後,陳十六正恭恭敬敬的等在門口。
靖安侯爺伸了個懶腰,淡淡的問道:“有人來了?”
陳十六點頭道:“有人要見侯爺,因為侯爺睡了,便沒有打擾侯爺,讓那人在客廳裡等著了。”
李信在水盆裡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了一些,然後嗬嗬一笑。
“論消息靈通,還是這些皇親國戚消息靈通啊,我換身衣服,便去見他們。”
說完,他回屋換了一件紫色的袍子,穿在身上,負手朝著自家前院的客廳走去。
當他走進客廳的時候,客廳裡坐著的那個年輕人,立刻站了起來,對著李信深深低頭。
李信一看,很是有些詫異。
“我還以為會是那位國舅爺過來,怎麼是你來了?”
來的人,是謝家的謝岱。
天子的身子,彆人不知道,謝皇後這個枕邊人是肯定會知道的,謝皇後知道了,那麼謝家就多多少少會知道一些,如此一來,謝家自然就能看清楚太子住進靖安侯府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靖安侯府會成為太子身後的臂助。
這個臂助不僅僅是太子登基的臂助。
太子作為陛下嫡長子,隻要不出什麼大問題,順利繼位應該是沒有什麼大問題的,可太子尚且年幼,他坐上這個位置如何坐的穩才是最大的問題。
有靖安侯府的支持,就可以讓太子安安穩穩的坐在帝位上。
而謝家自然不用多說,他們一家是太子的母族,皇親國戚,太子登基,謝家的勢力一定會再一次上升,他們家是天生的“太子黨”,而且一定極為忠誠。
所以,謝家一定會派人來見李信,一來是表達友好,二來是有個溝通。
謝岱對著李信行禮之後,起身道:“兄長從西南回來之後,身子有些不舒服,現在還在家中養病,因此下官替代兄長來見一見侯爺。”
李信走到主位上做了下來,似笑非笑的看向謝岱。
“難道不是國舅爺抹不開麵子,不肯舍下臉麵來我這裡?”
謝岱沉默不語。
靖安侯府淡淡一笑:“我還是那句話,回去與你們謝家主事的人說一句,或者直接去跟皇後娘娘說一句,就直接說是我說的也沒有關係,你們謝家最好還是你謝岱主持局麵比較好,不然什麼事情都有可能辦砸。”
說到這裡,李信看了一眼謝岱。
“你本人可能不太方便說這句話,如果你說不出口,我可以替你說。”
李信剛剛睡醒,這會兒還有些倦意,他伸了個懶腰,懶洋洋的說道:“像國舅爺那種人,適合老老實實在家裡納妾享福,不太適合出來做事,既然運氣這麼好,投胎也投的講究,不如躲在人後快快活活的瀟灑一輩子,沒必要出來辛辛苦苦的做事。”
“對誰都不好。”
謝岱低頭道:“侯爺與兄長之間,似乎有一些誤會…”
“你說是就是吧。”
李信喝了口濃茶,身上的困意終於散去,他抬頭看了謝岱一眼,淡淡的問道。
“謝郎將也是從西南回來,不在家裡歇上幾天,跑到我這裡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