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路上,總體還算順利,謝岱領著一眾羽林衛也儘心儘力的保護李信,就是一路上因為趕路比較著急,沒有怎麼好好休息,一個月下來,一行人都覺得渾身疲累。
不過在太康九年的十月,他們總算是到了京城的城門西城門。
西城門一如從前,巍峨的大門敞開,過往販夫走卒,人來人往,不時還有一些京兆府的差人,以及各坊的坊丁維持秩序。
如果耳朵好使一些,還能聽到零星吵架的聲音。
這裡便是京城,四十年來天下第一城。
這座城池裡,有著全天下大半的野心,當然了,也有滿滿的煙火氣。
算算日子,除卻在外征戰的時間,以及回永州老家的時間,李信在這座城裡足足住了七八年時間,不管怎麼樣,他對京城還是有些感情的。
他先是掀開車簾看了看西城門,然後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負手看向這座高大的城池,眉頭微皺。
京城看起來,與以前並沒有什麼分彆。
也就是說,天子不一定真的出事了。
不過來已經來了,這個時候轉身就跑也沒有用,一來多半是跑不掉的,而二來也有傷形象。
而且,李信已經看到了,西城門附近,有不少身著青衣的千牛衛,在盯著了。
想到這裡,李信回頭對著謝岱笑了笑:“一路上有勞謝郎將護衛,這京城已經到了,我們便在這裡分散吧。”
“謝郎將這幾個月隨我去了一趟西南,也頗為辛苦,還是帶著手下兄弟,先回去休息罷。”
此時,謝岱也已經注意到了附近的千牛衛,他對著李信默默點頭:“如此,那下官便告辭了。”
李信沒有搭理他,而是徑直上了自己的馬車,陳十六一揮馬鞭,這輛來回跑了數千裡路的靖安侯府馬車,緩緩駛進了西城門。
謝岱麵色複雜的看了一眼李信的馬車,然後回頭對著身後的羽林郎們沉聲吩咐道:“弟兄們且散了吧,回家休沐十日,十日之後羽林衛大營報道。”
一百多個羽林郎聞言大喜,對著謝岱抱了抱拳之後,便四散離開。
羽林衛都散去之後,謝岱一個人站在大街上,有些茫然,但是很快,他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他邁步朝著那人走去,恭敬低頭行禮。
“見過兄長。”
謝家如今在京城裡做事,又被他稱為兄長的,隻有千牛衛中郎將謝敬一個人。
謝敬看了謝岱幾眼,然後拍了拍謝岱的肩膀。
“你回來的正是時候。”
謝岱有些摸不著頭腦,開口問道:“兄長此話何解?”
謝敬拉著謝岱的衣袖,麵色肅然。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去我家裡說。”
說著,他也看了一眼李信馬車離去的方向,然後領著謝岱,朝著京城的謝府走去。
……
而另一邊的李信,則是坐著馬車,回到了靖安侯府門口。
下了馬車之後,李信看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靖安侯府大門口,心中頗有些感慨。
陳十六更是迫不及待的上前,敲響了大門。
侯府大門打開,迎接李信的不是靖安侯府的下人,而是一身紅衣的大太監蕭正。
蕭正的年紀,是比天子要年長兩三歲的,但是算起來他現在也不過三十五六歲而已,不過接近半年時間沒有見,這位內廷大太監幾乎是肉眼可見的蒼老了不少,一眼看去像是四十多歲的人。
對於蕭正在家裡等著自己,李信並不意外。
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回京的消息不可能不驚動宮裡,恐怕自己一出漢中,朝廷的人便沿途跟著了。
李信上前,對著蕭正微微抱拳。
“蕭公公。”
蕭正黑眼圈極重,他歎了口氣,對著李信恭敬拱手:“奴婢見過侯爺。”
“陛下一大早就讓奴婢在這裡候著侯爺了,請侯爺隨奴婢進宮一趟。”
其實沿途趕路,還是一個月的長途,本來就缺少睡眠,這會兒李信很想回家裡找個地方躺下來,好好睡他個一兩天,但是這個當口,他也不好拒絕蕭正,隻好開口說道:“蕭公公且等一等,容我進去洗個澡,換身衣裳,不然一路風塵,恐驚了聖駕。”
蕭正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最終隻能歎了口氣,低聲道:“那侯爺您快一些,奴婢在這裡等著您。”
李信點了點頭,進了自己的侯府,在後院裡翻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了一身大將軍常服,他又讓侯府的下人們燒了一桶熱水,好好的洗了個熱水澡之後,換了官服,然後又對陳十六叮囑了幾句,便離開了後院。
洗了個澡,就算是洗去了一路上的風塵,再加上換了身衣裳,整個人清爽了不少,雖然還是有些困乏,但是已經好多了。
前院的蕭正,已經等候許久。
見到李信走出來,他連忙上前,把李信迎到了一個轎子裡,餃子是由八個內衛抬著,走的很是輕快,不一會兒,就到了永安門。
進了永安門之後,轎子不停,徑直朝著未央宮方向走去。
在未央宮門口,李信下轎,跟在蕭正身後進了未央宮,不過剛進了宮門口,就看到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人,正在門口候著。
這個少年人見了李信,立刻衝了上來,伸手扯住了李信的衣袖,聲音驚喜。
“老師,你回京了!”
李信笑著摸了摸太子殿下的腦袋,開口問道:“今日是十月初九,按日子你應該在東宮讀書,怎麼跑到未央宮來了?”
提起這件事,太子殿下就有些不太高興了,他低聲道:“父皇病了,所以我在這裡看著。”
李信臉上的笑容收斂,他彎下腰,看向了自己的學生。
“陛下他得了什麼病?”
“不知道。”
太子殿下皺著小臉,開口道:“聽母後說是個不太好治的病,幾天幾天睡不著覺,還經常頭痛,藥石無用。”
聽到這個症狀,李信微微皺眉。
這種聽起來虛無縹緲的症狀,都是本人說有就有,說沒有就沒有的,就算天子真的得了這個病,那也應該不至於到要死的地步吧?
想到這裡,李信微微低頭看向太子。
“太子殿下還是先回東宮罷,我進去看一看陛下。”
太子點了點頭,然後拉著李信的衣袖問道。
“老師,我什麼時候可以再去靖安侯府啊,我想阿涵還有姑姑了。”
他與李信的長女李姝也就是阿涵很熟,至於小兒子李平剛出生沒有太久,太子殿下反而不是很想見。
李信沉默著搖了搖頭。
“殿下讀書要緊,還是回東宮去罷。”
好容易打發了太子殿下之後,李信在蕭正的指引下,進了未央宮的一處偏殿。
這裡算是天子的一處臥房。
書房裡,有七八個銅爐,都在熊熊燃燒,把屋子弄的溫暖甚至有些燥熱了。
天子半躺在龍榻之上,臉色蒼白。
白的有些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