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疲累了許多天的靖安侯爺,還是被經年累月的習慣,從被窩裡拽了起來,在後院裡站拳樁,站了一個時辰之後,依舊是鐘小小用脆生生的聲音喊他吃飯。
聽到了鐘小小的聲音之後,李信收了拳樁,從這丫頭手裡接過熱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兄妹兩個人一如從前一樣,一起去前廳吃飯。
隻不過在路上,鐘小小明顯想要問李信什麼問題,但是一直沒好意思開口。
李信兩隻手都塞在自己的袍服袖子裡,淡淡的說道:“那小子還在北邊,沒有跟我回來。”
鐘小小低著頭,“哦”了一聲。
靖安侯爺無奈的歎了口氣:“放心罷,趙放現在過得好好的,已經是鎮北軍的校尉了,等再過幾年他從北邊回來,便能正兒八經的當官了。”
小小低著頭,臉色微紅。
“那……那也跟我沒什麼關係……”
說著,她慌慌張張的跑開了。
在熟悉的前廳裡,一家人吃完了早飯,不過此時靖安侯府裡的氣氛有些怪怪的。
畢竟現在家裡被一群如狼似虎的禁衛團團圍住,由不得不奇怪。
也就家裡的大小姐阿涵,一如既往的開心,不時跑到李信旁邊,叫上幾聲“阿爹”。
吃完了早飯之後,長公主親自伺候李信更衣,這一次靖安侯爺換上了正兒八經的朝服,頭上戴著玉冠,身上是繡著麒麟的一品朝服。
冠冕堂皇。
隻穿這一套衣裳,就用了整整一柱香時間,穿好之後,長公主替李信撫平褶皺,小聲歎了口氣。
“這衣裳,還是你受封太子太保的時候,朝廷賜下來的,記得你從來沒有穿過一次。”
李信用手扶了扶頭上的玉冠,笑著說道:“從前要低調嘛,今天要高調一些,不然鎮不住那些小人。”
長公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默默的歎了口氣,
“你……當心一些。”
衣裳穿好,李信對著長公主點了點頭,微笑道:“安心在家等著,等我從皇宮裡回來,一切風波都會煙消雲散。”
長公主張開雙手,抱了抱李信,眼睛有些發紅。
“這件事要是過去了,我想把平兒送到八兄那裡,寄養幾年……”
長公主的八哥,就是那位受封嶽陽王的八殿下,在嶽州就藩,當年李信從永州回京,路過嶽州的時候,曾經在嶽陽王府住過一段時間,那個小胖子王爺,與長公主關係極好。
長公主顯然是被昨天的事情嚇壞了,想要把兒子送出京城,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
之所以不送大女兒李姝出城,是因為這個時代的人多少都有些重男輕女的香火思想,這種思想在長公主這種貴族身上,更是根深蒂固。
她在潛意識裡,就覺得兒子要更重要一些,不過李信與她相反,更喜歡大閨女一點。
靖安侯爺愣了愣,隨即默默搖頭。
“還不到這個地步。”
他拍了拍長公主的後背,輕聲道:“再說了,如果真到了這個地步,送到嶽陽王那裡也無用,隻是平白拖累了你八哥而已。”
嶽陽王這種藩王,除了一個宗室的身份之外,基本上百無一用,在太康天子這座大山麵前,他連一枚雞蛋都算不上。
長公主之所以會有這個年頭,還是因為那位八皇子從小帶她一起吃喝,與她關係很好,她下意識裡就把他當成了一個可以托付的對象。
實際上,如今的靖安侯爺,比起那個嶽州的小胖子,除了身份之外,在其他方麵已經不知道要強了多少倍。
安慰了情緒有點失控的長公主之後,李信這才邁步離開靖安侯府,朝著自己家大門走去。
陳十六想要跟在李信身後,被李信搖頭拒絕。
他一個人推開了靖安侯府的大門,侯府的大門門口,謝敬已經躬身等待了許久,在他的旁邊,是一頂備好的轎子。
“下官等,見過大將軍。”
他連忙對著李信行禮,恭聲道:“大將軍,陛下請您進宮。”
李信背負雙手,眯著眼睛看了一眼謝敬身後的千牛衛,還有一個內衛監少監帶領的內衛,麵無表情。
“你們嚇到我夫人了。”
謝敬深呼吸了一口氣,咬牙道:“大將軍,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有得罪之處,來日下官親自上門,與大將軍賠罪。”
李信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我家裡的人不會亂跑,門口的人撤了,散開一些。”
“嚇到我家中妻小,謝家我也敢掀桌子。”
掀桌子就是翻臉。
謝敬臉色微變,隨即深呼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低頭咬牙道:“大將軍,謝家絕沒有得罪大將軍的意思,但是…天目監的人在看著這裡……”
“我說,把門口的人散了。”
李信仍舊麵無表情:“我家裡的人不會出來,四周你繼續圍著,沒有人會怪罪你。”
看到李信的眼神之後,謝敬打了個哆嗦,連忙低頭。
“下官……這就辦!”
李信這才背負雙手,上了這頂轎子。
他極少坐轎,因為覺得有人抬著自己渾身不得勁,平日裡在京城都是騎馬或者坐馬車,但是這時候他卻坐的心安理得,因為抬著他的人,都是紅衣服的內衛。
轎子很快到了永安門,永安門的守衛連攔也沒有攔,就任由這頂轎子進了皇宮,轎子一路不停,一直到未央宮門口,這些內衛才把轎子停了下來。
李信還沒有下轎,就聽到了外麵一聲熟悉的聲音。
“李侯爺,您可算來了,陛下等您一早上了。”
說著,外麵說話這人親自幫李信掀開轎簾,李信矮身鑽了出去,看了這個掀轎簾的太監一眼,笑著說道:“蕭公公太客氣了,可不敢勞動蕭公公。”
“侯爺折煞奴婢了。”
蕭正低著頭,恭聲道:“陛下今天一大早,就在宮裡等您進宮呢,一直等到現在,您快進去罷。”
“因為一路上趕路辛苦,所以今早上起的晚了一些,勞陛下久等,真是罪過。”
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朝著未央宮走去,李信走在蕭正身後,笑著問道:“回京之後,聽人說蕭公公前些日子去了西南一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蕭正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侯爺道聽途說了,奴婢一直在宮裡伺候陛下,可沒有如果西南。”
李信眯著眼睛,繼續問道:“昨天我回京的時候,瞧見千牛衛與內衛的人,把我家團團圍住,簫公公執掌內廷,能不能給我一個說法?”
蕭正聞言,乾脆話也不答了,自顧自的走在前頭。
很快,兩個人就到了未央宮的偏殿。
偏殿裡,太康天子坐在主位上,靜靜的等著李信的到來。
他兩眼密布血絲,臉色難看,很顯然,昨天晚上一夜都沒有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