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坐在沐青的旁邊,開口道:“眼下,圍住漢州城的,應該隻是西南的一些地方駐軍,京畿附近的三十萬禁軍是一個也沒有動彈的,不然我早該收到消息,做出反應了。”
“這些西南的地方駐軍,並不怎麼難對付,以漢州城的五萬人,我或許沒有把握全殲他們,但是退敵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但是也僅限於此了。”
李信吐出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但是朝廷並不止這些地方軍。”
“京畿一帶,有接近三十萬禁軍,北疆有加在一起超過二十萬的鎮北軍和種家軍,西北還有抵抗吐蕃的數萬邊軍,再加上大晉各地的地方駐軍,廂軍等等……”
李信看了一眼沐青,說出了一個令人絕望的數字。
“就算西北和北邊的邊軍不能動彈,按照最保守的估計,大晉朝廷此時全力之下,也可以動用接近五十萬人……”
如果說四十年前的南晉,還是偏安一隅的小王朝,那麼經曆過武皇帝與承德天子兩代人之後,這個國家已經成了一個大一統的龐然大物,如今大晉的軍力比起四十年前的武皇帝時期,質量上或許會有所不如,但是數量上絕對是碾壓的。
靖安侯爺頓了頓之後,便繼續說道:“而且這隻是常規戰力,緊急的時候,朝廷和兵部是可以緊急征兵的,到時候隻要糧食供應的上,幾個月時間征兵數十萬也不是什麼問題!”
說到這裡,李信看向沐青,緩緩問道:“如此,沐叔還覺得,我們可以對姬家朝廷造成什麼威脅麼?”
沐青臉色有些難看,沒有說話。
李信微微歎了口氣,繼續說道:“當今的天子,之所以敢在讓我北征的同時,對西南用兵,就是因為在絕對力量上,他已經碾壓了,他敢這麼做,就會想到可能會逼反我,但是他還是這麼做了,也就是說他並不害怕。”
當初平南軍敢造反,是因為那時太康天子剛登基,還不能掌握整個朝廷的力量,況且那個時候他們手裡有太子姬嚳這個名分在,京城那邊不能收束整個國家的力量為己用,因此平南軍才會敢造反。
一旦李信現在造反,不僅師出無名,而且無名無份,到時候他要麵對的,就是這個還在鼎盛時期的大一統皇朝。
漢州城這五萬人,將會頃刻之間覆滅在龐大的國家機器之下。
不過如果李信現在造反,其實也不是毫無勝算的。
首先,除非到了亡國的時候,種家軍與鎮北軍肯定不會到西南來,李信最多就是麵對朝廷的禁軍與各地地方軍,如果他能堅持得住幾年時間,再隨便從各地落藩的藩王裡選一個出來作為大義名分,到時候便有了反攻朝廷的可能。
但是,這種隻是最壞的打算……
最起碼在沒有把老婆孩子接出京城之前,李信是不準備這麼做的。
聽到李信這麼一番話,沐青沉默了很久,然後他才重新看著李信,開口問道:“可是事情已經成了這個模樣,與公開鬨翻也沒有什麼兩樣,侯爺打算如何處理這個亂局?”
“很簡單。”
李信笑著說道:“天子之所以敢這麼隨意的對漢州用兵,是因為他覺得漢州是個軟柿子,可以隨意拿捏,他甚至隻用了西南的一些地方駐軍,還有漢中的駐軍,就想拿下漢州城。”
大晉的地方駐軍,與中央禁軍的戰力差彆極大,地方上的駐軍不僅糧餉夥食差很多,訓練的強度與禁軍也是天差地彆,更重要的是,為了防止地方軍做大,每年還會從各個地方軍中選拔一些比較出彩的將士,充入禁軍之中,這就導致了地方駐軍與朝廷禁軍的戰力差彆極大。
整個大晉,除了邊軍之外,其他的軍隊基本沒有能跟禁軍抗衡的。
天子之所以敢這麼指派,是因為五年前的“漢州軍”,戰力也是不堪入目,畢竟當年是沐英等人強行東拚西湊出來的一個軍隊,五年前與平南軍對峙的時候,平南軍隻需要分出一萬人,就可以看住五萬漢州軍,可見當時的漢州軍戰力差到了什麼地步。
“咱們隻需要讓朝廷伸過來的這張嘴巴,磕掉幾顆牙,甚至讓他們損失慘重,這樣一來,朝廷再要對漢州動手的時候,便會慎重再慎重了。”
沐青沉吟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侯爺有幾成把握?”
“至少八成。”
李信回答的毫不猶豫。
“明年開春之前,漢州之圍便會煙消雲散,如果不行,李信自縛進京,怎麼樣也能保得漢州百姓無虞。”
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就是到時候漢州軍可能會保不住。
沐青起身,對著李信深深一躬。
“侯爺也放心,不管漢州百姓將來如何,沐家與侯爺同生共死。”
說完,他歎氣道:“老夫年紀大了,打仗的事情就交給你們年輕人商量,不過有句話,老夫厚顏提醒李侯爺一句。”
李信起身,持晚輩禮。
沐青微微低頭,開口道:“侯爺,這件事就算被你扛過去了,但是終歸是治標不治本,根源隻要還在,就會有下一次,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侯爺比我這個老頭子清楚,想來侯爺也會有法子處理乾淨。”
說完,他對著李信深深作揖。
“老頭子說這句話,並不是擔心沐家一家之生死存亡,而是擔心侯爺將來的下場,侯爺是個聰明人,謀局乃至於謀國,都是天下一流,但是如今,該到謀身的時候了。”
“無論侯爺如何抉擇,漢州沐家,唯侯爺馬首是瞻。”
說著,這個李信的長輩,麵色鄭重的在李信麵前跪了下來。
沐英見自己的父親下跪,也不敢站著,跟在沐青的身後,對李信下跪。
李信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伸手把這個老人家從地上扶了起來,聲音略微有些沙啞。
“沐叔放心,李信不是那種不知死活的蠢物,這件事情過去之後,且不說造不造反,但是一定給你我兩家,謀一個將來。”
沐青聽到了李信這句話之後,滿意的點了點頭,起身對李信拱了拱手。
“如此,侯爺跟犬子商討戰事罷,老夫年紀大了,便不跟著摻和了。”
說完,他拄著拐杖離開,隻留下李信與沐英兩個人,在這個不大不小的正堂裡,麵麵相覷。
李信重新坐了下來,瞥了沐英一眼。
“你什麼想法,與沐叔一樣?”
沐英也坐了下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我倒不是想造反,就是替你不值。”
這個黑臉也跟著坐了下來,張口對著京城的方向破口大罵。
“狗日的姬老七,太不地道了,要不是你李長安,他現在應該在姑蘇被人當豬養,說不定命都沒了,現在他翻臉不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