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北周被葉晟一舉掃平,但是北周鮮卑族人並沒有被滅族,其中一部分人仍舊留在了大晉的國土裡,成為了晉人。
另外的一部分,被當時宇文氏的宗室帶到了薊門關以北,回到了他們的祖地,重新成為了遊牧民族。
這就是如今宇文諸部的來曆。
當然了,最開始的宇文諸部,遠不止四個部族,那時候隻要在北周有一點小勢力的人,北逃之後都會成為一個小部族,隻不過這些小勢力在隨後的幾十年裡逐漸被整合吞並,到如今就隻剩下了這四個大部族。
現在的宇文四部,分彆是宇文乞圭部,宇文赫蘭部,宇文浮屠部還有一個宇文垂部。
前麵三個部族,都隻是普通的宇文氏宗室,距離當年的北周皇族血脈差的很遠,隻因為北周破滅的時候,宇文乞圭,宇文赫以及宇文浮屠三個人,都是領兵的將軍,所以他們才能各地帶領一撥人,在草原上成立了各自的部落。
最後一個宇文垂部,卻是正兒八經的北周皇族,宇文垂乃是北周最後一個皇帝宇文靜的兒子,也就是四十年前的皇子。
四十年前,宇文垂不過二十多歲,不過因為喜好武事,於是以皇子之身從軍,北周國朝生變之後,這位北周皇室裡僅剩的一個皇子,便帶著大量的宇文氏族人,北逃到了故土,重新建立了宇文部族。
這個北周皇子宇文垂,還曾經在北邊稱過皇帝,繼承北周帝祚,不過也隻是自娛自樂而已,連其餘三個部族都沒有承認,更彆提已經一統中原的大晉朝廷了。
而且在承德朝時期,宇文諸部生存艱難,不得不向大晉稱臣,宇文垂也就自己摘掉了皇帝名分,不再稱皇帝。
如今,當年的北周皇子宇文垂早已經撒手人寰,現在宇文垂部的首領,是宇文垂的長子宇文昭,同時,宇文垂部也是宇文諸部之中,最龐大的一部,首領宇文昭不到四十歲,正值盛年,一心要把宇文諸部重新變成宇文部。
這是一件很難的事情,畢竟其他三部的力量雖然沒有宇文垂部強盛,但是加在一起是要勝過宇文垂部的,不然這麼多年,也不可能還是一盤散沙。
但是現在,機會來了!
前不久,雲州城種家軍無緣無故進攻宇文乞圭部,以至於宇文乞圭部的精壯就死了三千多個,其餘重傷加在一起足有五六千人!
宇文乞圭部本就是四個部落之中最小的一個,經曆過這件事情之後,可以說是元氣大傷,也因為這個理由,宇文諸部之中勢力最大的宇文昭,便給另外三家寄了書信,約定在一起商量如何應對咄咄逼人的南晉。
這並不是第一次了。
事實上四十年前,他們剛剛逃到北邊的時候,為了趕走北邊的遊牧民族,他們便聯合在了一起,得到了大部分草原地盤之後,就又從新分散。
這天,在宇文乞圭部受襲大半個月之後,草原深處的一塊空曠的地方,立起了一座大帳。
大帳附近,四股涇渭分明的人馬,分彆守住四方,很顯然,這是一個用來會談的地方。
主持這一次會談的人,自然就是宇文垂部的首領宇文昭了。
這是一個四十歲出頭的漢子,不同於遊牧民族喜歡穿皮草,這個草原上最大部族的首領喜歡穿絲綢,他雖然一臉大胡子,但是卻穿著漢人衣裳,服飾精美。
這是北周皇族百年來養成的習慣。
在北周覆滅之前,他們已經在神州之中立國百餘年,傳位七帝,在這一百多年的時間裡,北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天下最強盛的王朝,以至於中原的世族們紛紛依附,也就有了類似於滎陽鄭氏,趙郡李氏之類的北周世族。
那時候的北周,基本已經全盤漢化,作為王朝上層的皇族宇文氏,在生活上過的,比南邊的晉人還要講究。
如今北周覆滅不過四十年,宇文垂更是在北周長大,到了宇文昭這裡,自然舊習難改,平日裡不僅著漢服,還說漢化,讓身邊的人稱呼他為“王爺”,而不是鮮卑族的稱呼。
事實上因為在中原土地上待得久了,不隻是宇文垂部,其他三個宇文部族,也都是說漢化的,百多年前他們的鮮卑族語,早就已經消逝在了塵埃裡,除了幾個鮮卑的名詞流傳了下來,已經沒有幾個人會說鮮卑話了。
這個戒備森嚴的大帳裡,一身紫色袍子的宇文昭,與另外三個部族首領坐在四張桌子上,他們的麵前各自擺了一隻烤全羊,以及新鮮的羊奶酒。
隻有宇文昭的酒杯裡,是大晉這些年很流行的祝融酒。
宇文昭提起酒杯,麵色沉靜:“諸位,滿飲此杯。”
說著,他一飲而儘。
另外三個人對視了一眼,卻都沒有喝酒,跟有默契的放下了酒杯。
原因很簡單,這一次會麵是宇文昭提起的,地方也是他選的,他們三個人都怕死。
數十年來,宇文垂部一直沒有放棄一統宇文部的念頭,這是草原上每個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宇文昭也不介意,自顧自的喝完杯中酒之後,對宇文乞圭部的族長宇文覺笑眯眯的說道:“穆勒王,聽說前些日子,雲州城的種家軍襲擊了貴部,致貴部傷亡慘重。”
在草原上被稱為“穆勒王”的宇文覺眼皮子動了動,緩緩說道:“不勞天王掛懷,那種玄通已經被我部擊退,不足為慮。”
宇文昭冷冷一笑。
“你休想騙人!”
“當日與種家軍一戰,你乞圭部死了兩千七百七十一人,傷了三千四百多人,儘是你部精銳,如今乞圭部已經元氣大傷,穆勒王還要在這裡硬撐臉麵?”
這話一出,不止穆勒王宇文覺臉色大變,其他兩個部族首領也都變了臉色。
這是乞圭部內部的事情,他們都隻知道發生了戰事,不清楚傷亡數目,而宇文昭卻如數家珍,很顯然,在乞圭部裡有宇文昭的內應,並且這個人……
地位不低。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在草原上被稱為天王的宇文昭拍了拍桌子,沉聲道:“諸位,南晉四十年前占我故土,把我等趕到了北疆不說,這幾十年來愈發欺負人了。”
“前些年,他們還隻是以低價買我們草原的皮草販賣,偶爾搶掠我們的牛羊,這些咬咬牙都可以忍。”
“但是如今,他們居然直接不講道理,進犯乞圭部!”
“往上追溯幾代人,大家都是宇文部,同氣連枝,如今兄弟為南人所欺,我們豈能就這麼忍了?”
這位宇文天王聲音洪亮。
“若是這一次忍了,下一次便不止是乞圭部,而是你浮屠部,赫蘭部,或者是我王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