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時間沒有見,老頭子與李信離開京城之前,並沒有太大的分彆,如果非說有什麼變化的話,那就是本來就已經滿頭白發的他,白的更加徹底,頭上的黑發隻剩下一小部分了。
李信行禮之後,彎身把祝融酒拎了起來,邁步朝著小院子裡走去。
“是葉師兄指揮的好,也是葉師您教的好,不然弟子哪來出風頭的機會?”
葉晟背負雙手,跟在李信身後進了院子,這會兒正是盛夏,老頭子在院子裡的蔭涼下麵,放了一個李信送給他的躺椅,本來正在乘涼來著。
這個院子李信不知道來過多少次,他駕輕就熟的走進房間裡,把酒擺在桌子上,然後自己搬了個小板凳,擺在了躺椅旁邊。
葉老頭已經老實不客氣的躺了上去。
靖安侯爺坐在小板凳上,笑眯眯的說道:“一年多時間不見,葉師身體可好?”
“且死不了呢。”
葉老頭躺在椅子上,一邊扇著自己碩大的蒲扇,一邊懶洋洋的說道:“昨天到京城的?”
“是。”
李信微笑道:“葉茂昨天應該回來給您請安了。”
“嗯,那小子昨天晚上把西南的事情都跟老夫說了,你這個師叔做得好啊,什麼好事都安排在了他頭上。”
說到這裡,葉晟悶哼了一聲。
“你這樣徇私的將軍,三十多年前放到老夫麾下,早就把你斬了以正軍法了!”
靖安侯爺脖子一涼,隨即開口笑道:“還好不在葉師麾下做事,不然弟子這顆大好頭顱,可就回不來京城了。”
葉老頭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緩緩說道:“不過戰場上,一切以戰功說話,你能立下這麼大的功勞,就算是當年在老夫麾下,也會給你一個副手乾乾。”
“拋開這些細枝末節不談,你小子這一次還是立了大功勞的。”
葉晟從躺椅上坐了起來,正色道:“從武皇帝一統天下以後,最大的功勞!”
“有了這份功勞,隻要你以後不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你的靖安侯府,便會成為新的大晉將門。”
“自此之後,靖安侯李家,就與大晉休戚與共。”
李信坐在板凳上,笑著看向這個麵色嚴肅的老人家。
“葉師,陳國公府可以與大晉休戚與共麼?”
葉晟老臉凝固了一會兒,隨即一口氣吐了出來,啞然一笑:“這誰他娘的能知道。”
李信嗬嗬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麼。
遂令後世登壇者,每一尋思怕立功啊。
葉家正是因為葉晟身上天大的功勞,這三十多年來過的並不是特彆好,葉老頭困足府裡動彈不得,葉少保一個人在北地苦苦支撐,剩下一個葉四少葉璘,隻能在羽林衛裡折騰,至於從前的那個小公爺葉茂則更不成樣子,連個像樣的差事也沒有。
這會兒,葉家的下人遞上來一壺茶水,李信親自起身,給老頭子倒了杯茶,端到了他的麵前。
“葉師,這朝堂上的事情,你我心裡都清楚,整個大晉,隻有一個半家族可以與大晉與國同休。”
能夠與大晉同生同死的家族,其中的一個自然是宗室姬家,畢竟姬家不在了,大晉也就不在了。
另外的半個家族,不是李家,也不是葉家,而是駐守在雲州城巋然不動的大晉種家,這才是大晉最古老的將門,他們或許真正能跟大晉同生同死。
葉晟低頭喝了口茶,沒有說話。
李信繼續笑著說道:“其餘的臣子,也隻能過得一天是一天,弟子沒有什麼公侯萬代的想法,兒孫自有兒孫福,弟子現在隻想著,能夠像葉師一樣,下半輩子安安生生的養花種草就行了。”
葉晟怒哼了一聲:“怎麼,像老夫這樣還委屈你靖安侯爺了不成?”
李侯爺哈哈一笑,以茶代酒,敬了葉老頭一杯。
他正經起來。
“葉師,西南局勢您應該都已經知道了,但是朝廷後續的態度……”
葉晟皺眉問道。
“什麼態度?”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氣,直言道:“昨天弟子進城的時候,先去了一趟皇宮,與陛下深談到了子夜才回到家中。”
“陛下那邊的意思是,這一次西南戰事的主功,算在弟子頭上。”
李信語氣誠懇:“弟子沒有與葉師兄爭功的想法,這一次西南也是按著葉師兄的法子去做,沿途能給葉茂的功勞,弟子全都給他了,請葉師明鑒。”
與葉家搞好關係,對於李信來說非常重要,他擔心這件事引起葉家的誤會,因此提前跟葉老頭說清楚,以免引起誤會。
葉晟瞪了李信一眼,笑罵道:“你小子,太小看老子了,老子帶兵帶了半輩子,誰的功勞大還能看不出來?該是你的就是你的,沒有必要跑過來與老子解釋這些。”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至於什麼功勞不功勞的,這玩意兒對於葉鳴來說無關緊要,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隻是……”
說到這裡,老頭子看了李信一眼,繼續說道:“對你來說,更不見得是什麼好東西……”
李信苦笑點頭:“弟子也這麼覺得,但是推脫了不少次,始終推脫不掉。”
葉老公爺喝了口茶,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抬起頭看向李信,開口問道:“你回了京之後,準備做什麼?”
“先休息一段時間,把手頭的一些雜事處理乾淨了,再想著做點什麼。”
葉晟開口問道。
“你手頭還有什麼事?”
對於葉老頭,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李信把廢太子還有李慎的事情,都跟他說了一遍,老頭子聽了之後,大皺眉頭。
“你糊塗!”
“這兩個人,哪一個都天大的禍害,還是在手裡就甩不脫的那種,你把他們帶回京城,就應該第一時間甩給朝廷,隨便什麼衙門都好,哪有自己把麻煩攬在手裡的道理?”
李侯爺苦笑一聲:“弟子也明白這個道理,不過確實是事出無奈,不過最近幾天時間,弟子應該就能夠把這兩個人處理乾淨了。”
葉老頭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了。
對於李信,他還很信得過的,畢竟這個年輕人做起事情來,一點也不像一個年輕人。
“那之後呢,你想做些什麼?”
葉晟開口問道:“是繼續留在禁軍,還是換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