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這些細碎的事情之後,已經快下午了,那位蕭少監急得額頭上都是汗,一直來回忙碌,催促著上路。
終於到了下午的時候,車隊緩緩出發。
趙嘉站在李信的車前,對著李信深深彎腰。
“京城不比西南,侯爺萬萬保重。”
李信作揖還禮。
“幼安兄在西南也要保重,事有可為便為,不可為便抽身而走,去京城尋我。”
“萬事都是身外之事,保全性命才是根本。”
李信沉聲道:“論才能,幼安兄勝我良多,我信幼安兄能夠處理好西南的事情。”
趙嘉深呼吸了一口氣。
“侯爺既然信我,我全力以赴就是。”
……
就這樣,李信終於踏上了回京的歸途。
他是泰康二年過完元宵節之後離開的京城,而現在已經是太康三年的四月底,再過幾天就要進五月,也就是說他在西南待了將近一年半的時間。
這是一段不能算長,但是也不能算短的時間。
對於這個時代的戰爭來說,一年半的時間隻能算是非常短暫的戰爭,畢竟在路上來回就要花費半年的時間,但是對於李信來說,這已經是很長的一段時間了。
畢竟滿打滿算,他來到這個世界也就三年多而已,在這三年多的時間裡,他在西南的時間就要占了一小半。
就個人而言,李信是不太喜歡這種征戰的日子的。
他更喜歡在京城裡,逗逗自己媳婦,然後躲在家裡弄點好吃的,在後院書房裡,一筆一劃的教鐘小小寫字。
他不是什麼大誌向的人物,之所以一步一步走到現在,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一個人。
想到這裡,李信把頭探出去,看了一眼車隊最中間的那個馬車。
那個馬車裡,是這一切的源頭,李信的生父李慎。
而這個源頭,不出意外的話,回了京城之後,便會死在太康天子的屠刀之下。
如果不是他,不是平南侯府,李信現在應該是離開了京城,帶著妹妹鐘小小一起,做了一些小買賣,然後過上了土財主的日子。
因緣際會之下,他走到了今天。
即便是現在,李信的目標也不是特彆大,他隻想守護住現在的好日子,護住靖安侯府裡他身邊的人而已。
念及此處,李信把目光從李慎的馬車上移開,看向了京城的方向。
他能不能繼續過好日子,並不在他自己,而是在京城那個帝座上的人,如果帝座上的人哪天容不下他了,那麼他現在的這個目標,也就不再是什麼小目標了。
靖安侯爺閉上了眼睛,喃喃自語。
“希望你能理解,我做了一些事情,不是為了對你做什麼,而是想跟你善始善終。”
……
車隊緩緩進發,因為馬車不好走,速度比騎馬要慢得多,蕭少監幾次急得額頭冒汗,每天一大早便催促著上路。
除了催促上路之外,他每天早上還要去跟廢太子磕頭請安,然後讓大夫給秦王殿下診脈。
到了第三天的上午,馬車在行進的過程中突然停了下來。
蕭少監更是焦急,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之後,急衝衝的走到隊伍最前麵,看也不看,就對著頭前的禁軍說道:“怎麼又停下來了?”
“耽誤了時間,陛下追究下來,你們吃罪得起麼!”
情急之下,他嗓音都變得尖細起來了。
一個禁軍臉色為難,走到蕭正麵前,低頭道:“蕭公公,不是我們不想走,是有人攔路。”
蕭正按這個禁軍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個頭發散亂,衣裳也有肮臟的中年女子,站在官道中間攔住了去路。
蕭少監勃然大怒。
“一個女子,就把你們這些禁軍攔住了?”
“把她丟到一邊去,我們接著趕路!”
這個禁軍壓低了聲音,在蕭正耳邊說了什麼,蕭少監臉色大變,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又覺得不太對勁,低聲道:“看著她,不要讓她亂走。”
“是。”
蕭正回頭,一路小跑走到李信的馬車麵前,對著李信的馬車低頭道:“侯爺。”
李信掀開車簾,看了這位蕭少監一眼,開口笑道:“蕭公公,怎麼了?”
蕭正低頭道:“侯爺還請下車,奴婢有事情相商。”
李信回頭,拍了拍小趙放的肩膀,淡淡的說道:“在這裡等著我,不要下去。”
趙放乖巧點頭。
李信掀開車簾,邁步走了下去,走到蕭正麵前之後,微笑道:“蕭公公,什麼事情,讓你把車隊都停住了?”
蕭正麵色沉靜,在李信耳邊低聲道:“侯爺,前麵有一個中年婦人攔路。”
靖安侯爺笑著說道:“我們有六百多個人,被一個女子攔住了去路?”
蕭正咳嗽了一聲,開口道:“是…那個平南軍賊首的夫人。”
李信臉色一變,他雙手背負在身後,開口道:“在哪裡?”
“就在隊伍前麵。”
李信點了點頭,開口道:“看來是漏網之魚,我去見一見她。”
李信個子比蕭正高出不少,而且他練拳練了三年,身子骨也結實,快步走了幾步,就把蕭正甩在了身後。
沒過多久,李信就在隊伍前麵,看到了這個有些狼狽的平南侯府主母……玉夫人。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氣,走到她麵前,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李大將軍應該是把你送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才是,怎麼李夫人不知道珍惜性命,要自己回來送死呢?”
玉夫人抬頭看了李信一眼,然後伸手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亂的頭發,聲音平靜之中隱藏了一絲顫抖。
“我來尋我丈夫。”
李信臉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好一對恩愛夫妻!”
玉夫人看著李信,咬牙道:“當初你進京,是我讓人把你趕了出去,也是我派人燒了你的屋子,你要殺殺了我就是,侯爺是你的生父!”
“以子弑父,將來是要進畜牲道的!”
靖安侯爺麵無表情。
“李夫人當年把我趕出去的時候,可沒有念及這麼一層關係。”
“這層關係早已經斷了,我與李家的仇怨也報償的差不多了,如今不是我要殺他,是國法要殺他。”
“至於李夫人你。”
李信淡淡的說道:“李慎他什麼也沒有要,甘願進京,是他自己要尋死,不過他還是保全了你跟另一個人的性命,你現在也回來尋死,他心裡應該很不好受。”
玉夫人哽咽道:“淳兒被你們害死了,侯爺也要被你們害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我要見侯爺!”
她頭發散亂,身上也有很多泥灰,很顯然,她是自己從藏身的地方,一路跑到這裡來的,這會兒她歇斯裡底的叫喊,頗有些可憐。
靖安侯麵無表情。
“你兒子李淳,是你們自己害死的,關我什麼事?”
“你這樣跑到我麵前來,便不怕我一刀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