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英來的時間很巧。
這個時候,本來李慎都要起身告辭了,但是聽到這個下人的話之後,他又重新坐了回去。
一般來說,下人們通報事情,聲音都會低一些,或者直接附耳說話,防止被彆人偷聽,但是這個李家的嚇人,是直接當著李慎的麵,說出了這句話。
聲音不是很大,但是已經足夠讓李慎聽到了。
平南侯爺重新坐了下來,似笑非笑的看了李興一眼。
眼前這個情況,如果不是這個李家的嚇人有問題,那就是這位大殿下故意讓他李慎聽到的。
李興站了起來,對著平南侯拱手道:“大將軍避一避?”
李慎笑了笑。
“大殿下,如果本侯沒有記錯的話,這個沐英應該是背棄了南蜀,倒向了大晉朝廷,如今他好像是京城羽林衛的郎將,這種人,大殿下也要見?”
李興微笑道:“非是要見他,而是要見他背後的人,他背後的靖安侯,可以給我們這些亡國之輩第三條路走,大將軍卻不能,自然要見一見。”
李慎低眉道:“那本侯倒要留下來聽一聽這第三條路是什麼路。”
他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大殿下隻是略作猶豫,就乾脆的揮手道:“讓沐英進來。”
“是。”
沒過多久,穿著一身黑衣的沐英,昂首走了進來。
進了這間屋子之後,沐英先是看了李興一眼,然後又瞥眼看到了李興旁邊的這個中年人,眉頭微皺。
他跟在李信身邊快有兩年時間了,這個中年人是誰他自然是認得的,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李興居然會當著李慎的麵見自己。
他隻是瞥了李慎一眼,就裝作沒有見過李慎的樣子,對著李興微微彎身道:“沐英,見過大殿下。”
他話剛說完,還不等李興答複,一旁的李慎就眯著眼睛說道:“沐郎將還真是喜愛羽林衛啊,連回鄉都不忘穿著羽林衛的常服。”
羽林衛的服色是黑衣黑甲,平時的常服禮服都是黑色的,區彆是禮服上會有一枚白線勾勒的白虎,現在沐英穿著的這一身純黑色的單衣,就是羽林衛郎將普通的常服。
李慎說這句話,就是為了提醒李興,眼前的這個沐英,已經完全倒向大晉朝廷了。
沐英先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然後咧嘴笑了笑:“在下在京城裡做事,買個俸祿微薄,沒錢置辦衣裳,就把平時穿的衣裳穿回來了。”
“這個大殿下應該不介意吧?”
李興搖了搖頭:“喜歡穿什麼便穿什麼,沒必要這麼講究。”
沐英點了點頭,伸手從袖子裡取出一封書信,取在手裡,低頭道:“大殿下,這是我家侯爺寫給大殿下的親筆信,請大殿下過目。”
李興長歎了一口氣,走到沐英身前接過的這封信。
他還沒有來得及拆信,就拍了拍沐英的肩膀。
“沐大郎,這兩年在京城裡混的可好?”
沐英微微低頭:“蒙靖安侯爺照顧,過的還行。”
李興搖了搖頭,開始低頭拆信。
坐在一旁的李慎,見這個羽林衛的郎將完全無視自己,饒是他修養足夠高,心裡也難免有些火氣,他不輕不重的瞥了沐英一眼,開口道:“沐郎將不認得我?”
沐英回頭,上下認真打量了一眼李慎,然後搖頭道:“不認得。”
李慎深呼吸了一口氣。
“那你算是白跟了李信這麼多年,你家的那個侯爺,可不敢忘了我是誰。”
沐英上下認真仔細的打量了李慎一眼,然後再次搖頭。
“這位看起來與京城裡的平南侯有些相像,不過可惜,那位平南侯已經葬身火海,為奸人所害,所以你不可能是平南侯爺。”
李慎先是愣了愣,隨即啞然失笑:“差點忘了,本侯已經被燒死在了京城裡了。”
他坐在椅子上,抬頭看了沐英一眼,然後開口問道:“你家侯爺現在在哪裡?”
“無可奉告。”
黑臉沐英語氣平靜:“你如果想見我家侯爺,以後估計是會有機會的,不過那個時候,恐怕就不是此時光景了。”
李慎嗬嗬一笑:“你說起話來,比李信還要硬氣的多。”
“有幸跟著侯爺去過一趟永州府的祁陽縣。”
沐英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某位柱國大將軍的所作所為,可一點也不像個男人。”
“我家侯爺修養好,不屑於跟你多說什麼,但是沐某這張嘴,就沒有那麼好說話了。”
沐英把目光瞥向李慎的下半身,臉上滿是不屑。
“管不住自己的褲腰帶也就罷了,解開褲腰帶之後還當做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你也配稱作男人?”
“到現在,你依舊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老子倒要看一看,你平南侯府和趙郡李氏房倒屋塌之後,你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滿臉平淡!”
沐英脾氣跟比較爆的。
他跟著李信時間長了,對於李信的身世也就基本了解了,尤其是他還跟著李信去了一趟永州老家,在那裡他基本把李信母子的情況了解清楚了,從那個時候起,這個巴蜀漢子心中就憋了一口惡氣,急於發泄。
就像沐英自己說的那樣,李信本人在這裡,多半是不屑跟李慎對罵的,但是沐英不一樣,他沒有那麼高的素質,因此他就這麼肆無忌憚的噴了李慎一頓。
平南侯坐在椅子上,麵無表情的聽沐英罵完。
“當年舊事,本侯不想再提,你一個偽帝朝的官員,踏足蜀郡地界,還在這裡大放厥詞,你便不怕本侯斬了你?”
李慎聲音冷冽。
“李信本人也不敢這麼放肆!”
“跟了李信幾年,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沐英高高的昂起頭。
“老子姓沐,我沐家上下也還有些人能打,你要是看老子不滿意,現在就可以帶兵來打漢州城!”
李慎深呼吸了一口氣,強行忍住心中的怒火沒有發作。
而這個時候,李興也把來自靖安侯爺的書信看完了。
他深呼吸了好幾口氣,轉頭看向沐英,微微放低了聲音。
“沐兄弟,靖安侯說的事情太大了,我這邊一個人不可能做得了主,我需要時間。”
李興現在的戰略很明顯,那就是拖時間,拖的時間越久,局勢就越明朗。那個時候這十萬戶南蜀遺民,才可以選擇一個最優的選擇。
沐英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這封信的內容,在下不小心昨天給我父親看到了,我父親看過之後很高興,並且表示我沐家同意這封信裡的內容。”
沐家是南疆的頂梁柱,他們回頭同意了,李興其實就沒有什麼拒絕的餘地了。
沐英不緩不忙的說道:“侯爺說了,最多兩天,兩天之後必須要得到大殿下的回複,否則就等同於拒絕。”
“我會在漢州城裡住兩天。”
他說完這話之後,轉身就走。
“兩天之後大殿下這邊沒有消息,我便回去知會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