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桌子上,坐滿了大晉朝堂上所有的軍政大佬,換句話說,隻要是在這個國家裡生活,所有的人都繞不過他們,他們是天子之下最高的一層。
也就是金字塔尖尖上的那一小撮人。
更何況,真正的塔尖也在場。
李信先對那個塔尖敬酒。
“陛下。”
在場的人,都知道天子的身份,李信這句話聲音也不大,因此並沒有驚動太多人,天子坐在姬平和張渠中間,笑嗬嗬的站了起來,舉起酒杯跟李信碰了碰。
他站了起來,整個桌子所有人都跟著站了起來。
“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李信仰頭一飲而儘,然後再微微低下頭。
“承陛下吉言。”
李信又對張渠敬酒。
“浩然公。”
張渠舉杯,對著李信微笑道:“李侯爺新婚大喜,客氣了。”
就這樣,這一桌人敬了一個遍,李信準備去彆桌的時候,天子伸手喚住了他,把他拉到了一邊。
李信跟在天子身後,走到了旁邊的屋子裡。
太康天子麵帶微笑:“長安你跟小九能走到今日,朕十分開心。”
“全賴陛下成全,否則以臣卑鄙之身,焉能有幸迎娶天家血脈。”
“什麼卑鄙不卑鄙的?”
天子擺了擺手,笑著說道:“你現在的地位,不比皇子皇女差到哪裡去,當初那些北周世族第一代發家的時候,可沒有一家能夠趕上長安你,你這個靖安侯府,將來會成為大晉有數的高門望族。”
這個時代的世族,是講究血脈的。
比如說葉晟還有李信這種初代發家的,按照正常情況來說,少說要經曆四五代人,過了百年之後才能成為一個被人認可的“世家”,否則就是一個沒有“底蘊”的暴發戶,就像陳國公府一樣。
葉家如今已經是第三代人,還是給那些世族看不起,認為他們是暴發戶。
但是李信就不一樣,他雖然出身低,但是九公主的出身卻是夠的,他們兩個人的後代,就可以成為名正言順的“貴族”,不需要再熬上四五代人。
這就是太康天子說的高門望族。
如果順利的話,二十年後,靖安侯府就可以成為京城的高門。
李信深深低頭:“全是陛下照拂。”
天子拍了拍李信的肩膀,歎了口氣。
“是咱們兄弟互相照拂,當初不是長安,朕現在最好的情況是在姑蘇做囚徒,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會被人一道聖旨殺了。”
當初廢太子的意思是,把太康天子封到姑蘇,四皇子封到廣陵,三皇子封到燕地,後來太康天子逆襲奪位,就把三皇子封到了姑蘇,四皇子封到了廣陵。
李信搖頭道:“是陛下有天子命格,合該禦極天下,臣等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為人臣者,要立功而不居功,這一點李信還是想的清楚的,畢竟那位被曹老板宰了的許攸,就是最好的例子。
太康天子爽朗一笑。
“長安你在朝堂裡廝混了一段時間,變得越來越圓滑了,不過這樣也好,這樣以後朕可以把更重的擔子放到你的肩上。”
說著,天子拍了拍李信的肩膀,低聲道:“朕要走了。”
身為天子,自然是不太可能在宮外待很久的,事實上他能夠出現在李信的婚禮上,就已經給足了麵子,這個時候他當然應該回去。
“臣送陛下。”
天子點了點頭:“今天人多眼雜,朕從後門走,車駕已經在等著了。”
李信跟在天子身後,把他送到了後門,後門處,一輛通體玄黑的馬車,已經等候了許久。
馬車周圍,是幾十個青衣的千牛衛。
馬車左前方,一個身著青衣的年輕人,持刀衛護。
李信低頭把天子送到了車駕附近,天子笑嗬嗬的拍了拍這個青衣年輕人的肩膀,開口道:“謝敬,今天長安大喜的日子,你還不給他道喜?”
這位天子的小舅子聞言,眼角動了動,然後對李信低頭抱拳。
“祝侯爺百年好合。”
麵對天子的時候,李信是相對拘謹的,但是麵對謝敬,他就要從容許多了。
“國舅爺也好。”
李侯爺笑眯眯的點頭。
“最近京城的天氣越來越冷了,國舅爺是山陰人,要是禁受不住,可以去皇後娘娘那裡要幾件衣裳。”
這是在諷刺謝敬去皇後麵前打小報告。
謝敬畢竟是個年輕人,哪裡受得了這個,聞言臉色變成了鐵青色,狠狠咬牙。
天子出來打了個哈哈,笑著說道:“好了,今天是大好的日子,莫要鬨得不愉快,長安你還要招待客人,這就回了吧。”
李信笑眯眯的點頭道:“臣遵旨。”
然後他又轉頭看向謝敬。
“國舅爺有空,記得替我給皇後娘娘帶聲好。”
說著,李信緩緩回了靖安侯府。
謝敬一口牙齒幾乎咬碎了。
他這種世家子弟,最金貴的就是麵子,他進京城做官雖然的確是靠著裙帶關係,但是他卻不希望彆人拿這個說事,但是這個李信,卻絲毫不給他麵子,一次又一次狠狠的當麵打臉。
這一次,他更是當著陛下的麵!
謝敬臉色很是難看,他回頭看向太康天子,低頭咬牙道:“陛下,靖安侯他太過猖狂了,當著您的麵折辱臣,分明就是不把陛下放在眼裡。”
天子這個時候,已經爬上了馬車。
“你看,你又開始告狀了。”
太康天子微微一笑:“你說他折辱你,你想一想,他哪句話折辱你了?”
謝敬皺眉想了想,愣是沒想出李信那幾句話有什麼問題。
雖然李信的語氣陰陽怪氣的,但是表麵上,都是很正常,甚至是有些關切的話。
太康天子對著謝敬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上馬車。
謝敬低著頭爬了進去。
“你呀,差李長安太多了。”
馬車緩緩開動,天子坐在裡麵,一邊烤火,一邊搖頭道:“他幾句話,就可以讓你氣昏頭腦,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誰,應該做什麼,虧你姐姐還說你自小聰敏,老成持重。”
謝敬深深低下頭,麵帶愧色。
天子繼續說道:“你的確是靠你姐姐進京做官的,但是做了官之後你就不應該再去找她,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朕,你姐姐出麵為難他了,又能如何呢?”
“到最後,你還是被他抓到了一個把柄。”
說到這裡,天子啞然失笑:“他在朕這裡,管你叫告狀精。”
謝敬麵色羞紅,不敢說話。
“可是先前的事已經過去了,靖安侯還是不肯把事情揭過去,當著陛下的麵,也要折辱臣!”
天子緩緩閉上眼睛。
“如果不是在朕麵前,他才懶得理你。”
“這就是做給朕看的,李長安的意思是,他與後族不合。”
謝敬愣住了。
天子無奈的看了他一眼。
“罷了,跟你說不清楚,以後你就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