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道奏書,隻是寫了葉茂的舉動,總體來說雖然跟之前預計的有些出入,但是並不出乎李信的意料之外,北周世族經此一戰,將會徹底沒落。
但是第二道奏書,就是說明李慎是實實在在的舉旗造反了。
他已經打起了廢太子的名義,開始正式跟朝廷打擂台。
這跟宣戰其實沒有什麼區彆。
李信看了一會兒之後,放下手裡的奏書,開口道:“陛下,平南軍出蜀了?”
“不太清楚。”
太康天子麵色凝重,低聲道:“最起碼這封奏書往京城送的時候,平南軍還沒有動作,之後的事情,還要等情報陸續送過來,朕才能知曉。”
李信低頭盤算了一下,然後開口說道:“陛下,臣以為平南軍不會輕易出蜀,咱們暫時不用驚慌,就算他們出蜀,朝廷也有足夠的時間反應,咱們且靜等幾天,等後續南疆的消息傳過來,再做抉擇。”
天子臉上露出微笑。
“朕的意思是,先派兩個折衝府到蜀郡邊境上看著,這樣一來咱們就算是占儘先機了,不管他們出不出蜀郡,這兩個折衝府都會成為至關重要的力量,他們出蜀,這兩個折衝府可以拖住他們,如果他們不出來,也可以盯住他們。”
李信想了想,隨即點頭道:“陛下英明。”
其實太康天子這個想法是很危險的,因為兩個折衝府人太少了,又太多了。
如果被南疆探查清楚他們的家門口有兩個折衝府,李慎說不定會發狠出來,一口氣吃掉這兩個折衝府,這樣一來助長士氣,二來也可以告訴天下人,南疆的厲害。
不過這種關口,李信不願意去打這位少年天子的臉麵,於是就乾脆順著他的話接了下來。
“那長安以為,派誰去合適?”
李信眨了眨眼睛,低聲道:“不管是誰,臣以為,不應該再從禁軍右營出人了,侯將軍掌握禁軍左營,時間比臣長一些,臣以為這兩個折衝府,應該從禁軍左營裡出。”
“至於派誰過去,陛下乾綱獨斷,臣不敢置喙。”
雖然禁軍右營隻是李信暫代,但是他天生就有種護犢子的性格,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手下人去犯險。
像去截殺北周世族這種活,去一百次殺一百次,李信自然願意出人,但是有危險的活,那就敬謝不敏了。
天子點了點頭,開口道:“這樣,朕再觀望兩天,就讓侯敬德從他手底下調兩個折衝府,去西南。”
李信起身,微微低頭道:“陛下既然調了葉大將軍主戰西南,這種事情最好還是召他商量商量,如果隻跟臣說了,就施行下去,葉大將軍知道了,說不定心裡會有芥蒂。”
李信能看出來有危險,葉鳴自然也可以,如果葉鳴能勸的動天子,那李信就沒必要去當這個惡人了。
“是這個道理。”
天子點頭道:“回頭朕就召葉少保進宮商量商量。”
李信低頭道:“臣還有一件事。”
“說。”
靖安侯低頭道:“陛下,如今是李慎在南疆興風作浪,但是京城裡李慎的葬禮都已經辦完了,陛下可以發一道詔書昭告天下,就說平南侯李慎已死在京城,南疆的那個是假的,讓南疆的平南軍不要上了假李慎的當,主動投降朝廷。”
天子苦笑道:“怕是沒有什麼作用。”
李信嗬嗬一笑:“多少是有點用的,而且這道詔書不僅是下給平南軍看的,更是給天下人看的,有了這道詔書,李慎在蜀郡之外,就不會有太多助力了。”
天子皺眉思索了一番,隨即點頭道:“是這個道理,朕讓尚書台立刻起草一份。”
他說完這句話,又拍了拍李信的肩膀,語氣低沉。
“長安啊,熬過這個關口,咱們的位置就算是坐穩了。”
這句話,意思是告訴李信,李信跟他的利益一體。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
“天命在陛下。”
天子緩緩搖頭。
“天命是什麼?”
李信沉聲道:“勢均力敵,拳頭大的便是天命。”
“不管李慎如何折騰,陛下的拳頭終究是比他大的。”
…………
從宮裡出來,已經是午後了,李信坐在自己的馬車裡,掀開車簾左右看了看。
明天就是承德天子的忌日,此時城裡還有不少人家,為了懷念那位逝去的聖天子,在家裡掛上了白幡。
客觀上來說,那位沉睡帝陵的承德天子,的確是個無可挑剔的好皇帝,大晉這十幾年日子越來越好過,一多半都是因為他。
甚至就連擁兵自重的平南侯府,原本也沒有反抗朝廷,反抗承德天子的想法,李慎原本隻是想維持現狀,之所以一步步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很大程度上是承德天子自己在推動。
好皇帝自然是有人懷念的,如今京城裡的老百姓,還有不少在家裡給先帝燒香。
未時左右,李信回到靖安侯府。
一個侍女跑了過來,對著李信低下頭說了一句,李信點了點頭,開口道:“讓他去我的書房等著。”
“是。”
這個侍女退了下去。
李信洗漱了一番,褪下了朝服,換了一身普通的衣裳,邁步走進後院的書房。
書房裡,一身厚重棉衣的沐英,已經等了李信小半天了。
他是一個多月前被李信派出京城的,算算時間其實比李慎回南疆的時間還要早一點,不過這個季節,在路上騎馬趕路十分辛苦,這個黑臉漢子的臉上,被風霜吹出了幾道裂口,嘴唇也開裂,整個人看起來蒼老了好幾歲。
“侯爺。”
他站了起來,恭謹低頭。
李信拍了拍他的肩膀,緩緩說道:“辛苦沐兄了。”
“侯爺客氣了。”
沐英坐了下來,笑著說道:“卑職是回家探親去了,辛苦什麼。”
李信親手給他倒了杯茶,然後搬了把凳子坐在了他的對麵,開口問道:“蜀郡……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卑職往回趕之前,錦城那邊剛發表了征討……陛下的檄文。”
本來,沐英稱呼大晉的天子,都是叫“姬家皇帝”,但是在京城做了幾年官之後,他漸漸的也口稱陛下了。
李信微微皺眉。
“朝廷還沒有下詔征討南疆,南疆倒先動手了,李慎難道真的有把握,應付朝廷數十萬兵馬?”
沐英搖頭道。
“錦城那邊聲勢很大,但是卑職並沒有看到有一個平南軍出城,卑職在沐家待了幾天,還聽說李慎曾經派人來找過大殿下,讓大殿下借人給他。”
他口裡的大殿下,就是南蜀遺民的大殿下李興。
李信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