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風向慢慢開始有所轉變了。
最開始的時候,誰也不認為大皇子姬嚳能坐穩這個太子的位置,所以四皇子才會這樣熱衷與太子爭鬥,到現在兩輪汙水潑下來,太子雖然名聲已經臭了,但是卻安然無恙,儲君之位沒有半點動搖!
有些人甚至私下裡開始傳聞,當今天子被太子控製了。
太子如此堅挺的情況下,自然身邊就有了一大批追隨者,畢竟誰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開玩笑,到如今,太子殿下手底下,已經有了一大批三四品的官員可用。
大勢已成。
就連幾位宰輔,也覺得太子嗣位之勢已成,所以當太子下了那道就藩的詔書之後,幾位宰相略做猶豫之後,就在上麵加了印。
四皇子門下的大臣們,每日裡惴惴不安,甚至還有幾個膽小的官員,在家裡懸梁自儘了。
太子的名聲再臭,隻要陛下不動手,他就仍然是太子,大勢就不可阻擋。
就連四皇子本人也消沉了不少,好幾日沒有出府了。
三皇子被禁足半年的時間還沒過,也沒有辦法出門。
至於皇七子魏王殿下就更是直接,已經開始在準備搬家了,永樂坊的人都可以看到,魏王府門口聚集了不少馬車,正在打包東西,似乎隻等著朝廷的就藩文書下來,就準備要離京了。
就藩文書不是就藩詔令,就藩文書是規定就藩何處,封地多大之類的東西,一般是由禮部戶部和工部協同辦理,禮部負責確定封地,戶部劃分藩王田產,工部則是負責營建藩王宅邸。
事實上三位皇子的封地已經確認,趙王殿下被封在燕城一帶,齊王殿下被封在南邊的嘉應府,而魏王殿下因為態度最好,太子殿下頗為滿意,便把魏王府封在了富庶的姑蘇城,也算是優待了。
不過一般藩王宅邸最少要半年甚至一年才能完工,太子殿下卻要求三個月之內竣工,也算是一道苛令了。
要知道藩王宅邸都是有規製的,最起碼不能太簡陋,這樣強行縮減工期,會有不少人因繁重的徭役而死。
古時候不僅要繳稅,還要服役,服役不止是服兵役,還有服徭役,這種興建藩王宅邸就要從地方征調徭役,不僅不給錢,還不管飯,三個月的工期,不知道多少人要累死在這上麵。
不過大勢如此,京城裡如今沒有人敢反抗太子了。
就連大字報,也沒有人敢貼了,這一個月時間裡,最少有上百人因為貼大字報入獄,被關在京兆府大牢裡,至今沒有出來。
情勢越來越好,太子殿下也是誌得意滿,開心了不少,經常在東宮召集自己“門下”的大臣飲宴,可以說是春風得意。
原本就胖的太子殿下,似乎又膨脹了一圈。
就在大家以為政權要正常過度的時候,十裡秦淮最頂端的得意樓裡,來了一個不起眼的客人。
這個客人穿著一身麻布衣裳,五短身材,麵色也有些黢黑。
正是內宮八監之一的天目監太監董承。
一般內宮的太監,很少能見到太陽,都不會特彆黑,但是董承不一樣,他執掌天目監,身為天子耳目,要經常在外麵替天子奔走,所以有些黑。
董承一路走到三樓,才一抬頭,就看到一個穿著藍色棉衣的年輕人,笑眯眯的現在自己麵前。
“見過董太監。”
這裡的太監是指董承在宮裡的職位,也算是一種尊稱。
董承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步,謹慎的說道:“魏王殿下呢?”
這人自然是李信了。
李信笑嗬嗬的說道:“魏王殿下忙著搬家呢,托付我來與董太監說幾句話。”
董承眯著眼睛看了李信一眼,默然道:“李郎將好生悠閒,不在羽林衛大營裡,卻在這裡快活。”
李信訝異道:“董太監認得我?”
董承嗬嗬一笑:“京城裡有名有姓的人物,咱家都認得。”
其實區區一個從五品的官,在京城裡並不起眼,更談不上有名有姓,隻是李信的職位比較要害,手裡是有兵的,所以才會被天目監看在眼裡。
李信側開身子,伸手虛引。
“董太監請。”
董承略微猶豫之後,便跟在李信身後,進了得意樓三樓的雅間。
兩個人在一張矮桌的兩頭坐了下來。
坐定之後,李信便從袖子裡取出乳白色的羊脂玉,大概有半個巴掌大小,雕刻成一尊本師如來,寶相莊嚴。
李信把這枚玉佩遞在董承身邊,嗬嗬一笑:“這是魏王殿下托我帶給公公的。”
董承這個人有一個癖好,最好玉石,嗜玉如命,早年就是因為魏王一次巧遇這位天目監太監的時候,發現他手腕上懸著一塊自己進獻給天子的玉石,才拿住了他的把柄,把天目監收為己用。
其實區區一塊玉石,放在民間就算偷了也不會有什麼大事,但是你卻不能偷皇帝的東西,宦官皆是天子家奴,家奴本就談不上什麼地位,隻要被發現了,絕對會被陳矩親手打死。
所以董承這幾年時間才戰戰兢兢,一直被魏王殿下遙控在手裡。
到了現在,原本的偷竊那塊玉石已經算不上什麼罪過了,私通皇子才是董承最大的罪過!
董太監深呼吸了一口氣,沒有去接那塊玉石,而是抬頭看向李信。
“李郎將,有什麼話直說就是,不用這樣拐彎抹角的。”
李信淡然一笑:“董太監這樣說了,那我也就開門見山了。”
“天目監一共有多少人?”
董承猶豫了一下之後,開口回答道:“宮裡一共有八百多人,宮外的暗樁……有萬餘人。”
“暗樁無用。”
李信淡然道:“過一段時間,魏王殿下要進宮做一件事,到時候需要天目監配合一下,董太監同意否?”
暗樁探查消息當然有用,但是兵變這種事,非死忠不可參與,那些暗樁派不上用處。
董承愕然抬頭:“敢問是……何事?”
李信眯著眼睛說道:“董太監答應了,我才能說。”
董承深呼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李信。
“魏王殿下……要宮變?”
這個黑臉太監的臉色都被嚇白了,他聲音顫抖:“李郎將,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宮中的內衛有三千個人,個個訓練精良,我們天目監大多是文職,隻整理消息而已……”
李信麵色默然:“董太監莫非忘了,我是什麼官?”
“你是……羽林衛…”
董承反應了過來,隨即深呼吸了幾口氣,開口道:“羽林衛也不成,內衛再怎麼樣也是堅持得住的。”
李信麵色冷然:“隻要你天目監在宮城裡放火,不要你做其他事情,我隻問董太監一句。”
“你做還是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