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公主府走在大街上的時候,月亮已經爬上了枝頭。
本來李信是想去一趟魏王府,找七皇子合計合計以後的走向,但是在公主府耽擱了一些時間,這會兒也不太方便上門了,於是李信邁著步子朝自己家走去。
成了“朝廷鷹犬”之後,還有一個額外的好處,那就是不用理會京城的宵禁,走在大街上的時候,那些巡街的坊丁見到李信的羽林衛衣裳就避之不及,哪裡還敢出來找他的麻煩。
李信的家與清河公主府都在大通坊裡,走了一柱香功夫,就走到了家裡,推來院門才看到屋子裡還點著燈火。
小丫頭鐘小小坐在院子裡的台階上,一身素色衣裳的崔九娘坐在她旁邊,正拿著一本書教她逐字逐句的跟讀。
這會兒已經是亥時左右了,這個時間段崔九娘不可能一個人來李信家裡,李信瞥眼一看,一身青色單衣的七皇子,正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閉目養神。
九娘抬眼看到李信回來了,笑著拍了拍鐘小小的小腦袋,輕聲笑道:“走,姑娘,咱們去屋裡說話。”
鐘小小抬頭看了李信一眼,見李信點了點頭之後,才乖巧的站了起來,一蹦一跳的進了屋子。
崔九娘站了起來,對李信微微點頭,然後跟了進去。
李信來到七皇子身邊坐了下來,微笑道:“殿下什麼時候來的?”
魏王殿下睜開眼睛,沒好氣的看了李信一眼。
“收到你的信之後便來了,從日落時分一直等到現在。”
李信無奈的搖了搖頭。
“碰到些事,所以回來晚了。”
魏王殿下正色起來,沉聲道:“你信裡說讓我幫你查李季,怎麼,父皇那裡有什麼消息?”
李信點了點頭:“陛下說……隻要我能把李季拉下來,便讓我做這個羽林衛右郎將。”
魏王殿下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看起來,父皇是要準備對南疆動手了。”
李信搖頭道:“也不一定,如果陛下真下定決心要對南疆動手,估計也不會貿然行動打草驚蛇,這次動李季,多半是要立威,也是要平衡朝堂勢力。”
“朝堂上姓李的官員太多了……”
從京兆尹李鄴,到羽林右郎將李季,京城裡還有至少十個五品以上的官員出自趙郡李氏,現在李延又回了京城,拿了一個三品的兵部侍郎,承德天子要著手削弱李家,也是正常的事情。
七皇子搖了搖頭,開口道:“信哥兒,你不懂得世家的規矩,平南侯府的老侯爺李知節,是從趙郡李氏裡分家出去的,從分家的那天開始,趙郡李氏的死活或許會影響到平南侯府,但是平南侯府的死活卻影響不到趙郡李氏了。”
這位魏王殿下緩緩解釋道:“如果趙郡李氏是一棵大樹,那麼沒有分家之前的平南侯府,算得上是這顆大樹的枝椏,但是分家之後,平南侯府就相當於從這顆大樹上掉下來的果子抽枝發芽,成了一顆新樹了。”
大晉內部,世家縱橫林立,趙郡李氏,還有玉夫人的娘家鄭氏,都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家族,族中多有人在朝廷擔任要職。
這種世家,其實類似於大晉的將門,但是又不太一樣,因為這些家族的壽命可以超越王朝,甚至超越幾個王朝,將門卻不行,將門隻能跟隨一個王朝同生同死。
七皇子頓了頓之後,繼續開口道:“就算將來有一天,平南侯府的事徹底爆發了,這也牽扯不到趙郡李氏的頭上,所以信哥兒不用考慮京城裡的那些李姓人。”
因為對這個時代了解不多,李信許多思想該帶有比較強烈的後世觀念,此時聽到七皇子開口解釋,李信才大概明白了這個時代的世家是個什麼樣子。
七皇子的意思是,天子可能會動平南侯府,但是不會動趙郡李氏。
李信低頭沉吟了一番之後,開口笑道:“不知道這個從趙郡李氏身上剝離出來的平南侯府,有沒有趙郡李氏的本宗生的粗壯。”
“這個自然是要粗壯的多了。”
七皇子嗬嗬一笑:“趙郡李氏的手裡,可沒有十數萬兵馬,平南侯府這一支分支,早在李知節那一代便超過主家了。”
平南侯府,是靠當年投機武皇帝起家的,此時單論朝堂權勢的話,李慎一個人,比所有趙郡李氏在朝做官的人加在一起,都還要權重。
李信點了點頭,開口道:“多謝殿下提點,我大概知道了。”
“殿下,這個李季查的怎麼樣了。”
魏王殿下嗬嗬一笑:“他屁股不乾淨,很好查,現在已經找到了不少線頭,最多兩三天就可以整理出一份確鑿的證據出來。”
說到這裡,姬溫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把李季搞下去是在容易不過的事情了,隻不過這件事不能信哥兒你親自去舉發,否則事情傳開,會影響信哥兒的名聲。”
李信現在,還算是李季的下屬,下屬告上官,是官場上最忌諱的東西,一旦你做了這件事,將來無論走到哪裡,做什麼位置,都會被上官猜忌。
所以,這件事隻能假手於人。
李信眯著眼睛說道:“最好是禦史台的人出麵。”
術業有專攻,這種告狀的事情自然是要讓專業的告狀精禦史台去做。
魏王殿下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可惜我在禦史台沒有多少勢力,唯一一個暫時還上不得台麵。”
李信咳嗽了一聲開口道:“殿下到時候隻要把證據交給我就行了,具體我自己去跑一跑門路。”
這會兒,李信想起了那個名叫桓楚的門下侍中,這老頭幾次三番對自己釋放善意,是時候去登門拜訪一二了。
兩個人商量了一番具體的對策之後,李信起身對著七皇子沉聲道:“殿下,如今京城裡風雨欲來,多半是要出事,殿下要多派一些人手打聽消息,必須要在第一時間知道發生了什麼,這樣咱們才好做反應。”
七皇子嗬嗬笑道:“信哥兒認為京城裡會出什麼事?”
“殿下,如今京城已經頗為壓抑,很顯然陛下是想要對南疆動手,最少也是對南疆試試手,所以才在朝堂之上要廢黜李家在京的權勢。”
說到這裡,李信麵色凝重:“這種局勢,我們都可以看出來,身為當事人的幾個人,自然也能夠想的明白。”
魏王殿下皺了皺眉頭,苦笑道:“信哥兒究竟要說什麼?”
“我想說……我見過李慎。”
“李慎這個人,絕不是逆來順受的主,如果朝廷現在把他逼的急了,他不可能在南疆等死,多半是要在京城鬨上一場。”
“李慎此人很是厲害,他如果要在京城裡做什麼,咱們可能連端倪都看不出來。”
“所以必須要提前準備一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