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現在還隻是內景境,精氣神尚未圓滿,悟道的效率要低很多。”
陳季川有些遺憾。
如果他還是前世的修為,這一次說不定也有希望一舉證道真仙。
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他能趕上四十九萬年一屆的大衍勝會已經是幸運,難有太多奢求。
“大衍棋盤。”
“通合仙果。”
“很不錯了。”
陳季川不去多想。
通合仙果賜下,僅停留片刻,然後就隨著四人的呼吸,化為一道清氣,沒入口鼻中。緊接著,耳清目明,天地倒懸,四人就出現在一方混沌中。
無上無下。
混混沌沌。
一切皆無的混沌中,忽的一聲炸響,震動神魂。陳季川努力睜眼,他看到,一點混沌開辟,當中大道初生,一切彰顯,所有道理秘密全都暴露在眼前。他神魂清明,瞪眼去看,一時如癡如醉。
嗡!
嗡!
嗡!
似大道嗡鳴。
混沌開辟,清濁兩分。
一方新生的天地出現,從蠻荒走向繁華。
洪荒天地。
宇宙星空。
一切都在飛速衍變。
陳季川沉浸其中,似走過了億萬時空。
他看到洪荒開辟,也看到生靈興起,又逐漸走向衰敗,最終宇宙破滅,萬物寂靜。
混沌。
陰陽。
五行。
萬物。
……
開辟。
新生。
衰老。
破滅。
……
種種玄妙在眼前展露,億萬感悟在心中縈繞。
“道!”
“道!”
陳季川不知何時沉睡過去,沉睡在這方混沌中,渾然不覺時間流逝。
這一覺舒坦。
“唔。”
待他醒來,隻覺全身輕鬆,許多年苦修的疲憊、一輪輪鬥法的疲憊、觀混沌開辟宇宙毀滅的疲憊全都被洗去。
彷如新生。
“舒服。”
陳季川覺得愜意。
道行依舊難衡量,不知前路幾多。但如果以當初在真知殿中看到的大道羅網中的三千裡道路來算,當初走過三千裡,大部分是重明世界中的積累。往後五百年,大約又走了一千多裡左右。
而這一次。
“至少走了萬裡。”
“大道萬裡!”
陳季川隱約可以感受到這一次的進步極大,遠比他在重明世界悟道的八萬年、在這一世悟道的七百年進步的更大。
一時間,似大道在望。
這一次的收獲著實不小。陳季川現在才一千三百多歲,這一世日子還長,完全有機會證道。
體悟自身。
天地再變。
陳季川四顧看去,又回到洞府中,掐指一算,距離他進入‘大衍棋盤’才過去三個月而已。
“不知良丘如何了。”
切身體會過這一次的機緣,陳季川愈發替沈默感到惋惜,也好奇良丘有沒有突破真仙。
正想著。
走出洞府。
呼呼呼!
轟轟轟!
就見中天外,黑雲壓城,風火閃爍。
“風火災劫!”
“真仙證道!”
陳季川縱身而起,眺目望去。
但見黑雲下,良丘傲立,笑傲蒼穹。
“苦修四萬載!”
“一朝得造化!”
南洲良丘,得證真仙!
……
一場勝會,完美謝幕。
南方部洲散修良丘,自‘大衍棋盤’中悟道,自仙庭外渡過風火大劫,得證真仙,從此得享自在,不老不衰,已然超脫。
真仙得道,普天同慶。
那已經是另一個層次。
與陳季川、與沈默、與劉合川,與一眾尚在苦海中沉淪的上仙無關。
“南洲良丘。”
“良丘真仙。”
良丘的證道刺激到許多人。
包括陳季川。
他回到金風山海,摒棄雜念,不問過去未來,一門心思苦修悟道。
山中無日月。
世上已千年。
……
千年後。
金風山海,試劍峰。
一道遁光忽來,顯露一道身影,徑自踏入山中。
“是他!”
“周衍!”
“是周師兄,千年前大衍勝會內景境第一。”
“自大衍勝會後,周衍苦修千年,未出山門,也未曾再來過試劍峰。今日來此,難道是有所突破?”
……
試劍峰內外,有道門弟子出入。見到這一代聲望最隆的周衍到來,一個個都關注起來。
距離大衍勝會已經過去千年。
千年前,周衍在大衍勝會中大放異彩,一舉奪得內景境魁首,將一元道門的掌教與幾位副掌教都驚動。
‘一元周衍’的名聲,自此響徹道門內外、五方部洲。
雖有良丘證道珠玉在前,但並未遮掩‘周衍’身上的光芒,反而有越來越多的人在猜測,往後數萬年,偌大神州,周衍很可能就是繼良丘後的下一位真仙。
一元周衍,真仙之姿。
名頭一時無兩。
但大衍勝會後,周衍卻格外低調。整日在山門中修行,平日隻出入洞府、秘境與藏書閣,三點一線,甚至連往日經常去的‘問道山’跟‘試劍峰’也再未去過。
周衍的修為,周衍的實力,在勝會後達到什麼層次,無人知曉。
但僅從他勝會中展露的實力來看,就是第九峰中的頂尖存在。
時隔千年,再來闖山。
“周衍能闖過第幾峰?”
眾人都很期待。
……
“我一元道門有二十三座‘試劍峰’,道門弟子人人都可以去闖,能衡量修士的戰力。比如同樣是化神期,一般一境可以闖過三峰。如你這樣的新晉化神,能闖過第一峰就已經很不錯了。正常神變巔峰可以闖過第十二峰。再往上,就是超出普通神變巔峰的實力。每多闖過一峰,戰力都有極大差距。能闖過十七十八峰,戰力便可媲美十二劫散仙。更往上,甚至能鬥四階上仙。”
“也是從你們東歧道院出身,千年前在大衍勝會中奪得內景境第一的真傳周衍,在化神期時,就曾闖過第二十一峰。千年前他是內景境巔峰,曾闖過正常道門法身前期才能闖過的第七峰。但他在勝會中表現出的戰力,當時應該就能闖過第九峰了。”
“可惜這千年周衍上仙再未曾闖山,也不知如今是第幾峰的戰力。”
新晉道門弟子‘孟岩’隨著接引執事熟悉金風山海,一路介紹,口中時常提到他們東歧道院走出的那位絕世天驕‘周衍’,言辭多有推崇。
待到了‘試劍峰’,那執事正介紹著,忽見試劍峰有些亂糟糟,側耳一聽,臉上頓時露出喜色,扭頭衝他道:“你來得巧,周衍上仙方才剛剛進入試劍峰,正在闖山。你若不急,不如在此等等,看看他能闖過第幾峰。”
孟岩見執事嘴上這麼說,實際上分明是自己想留下來看,心中好笑。但他對這位周衍師兄很感激也很好奇,自然願意。
於是二人就在試劍峰外,與不少道門修士一同等待。
倒也沒讓他們等多久。
隻見那周衍進入試劍峰,自第一峰,如入無人之境,輕鬆闖過第八峰、第九峰,再闖過第十峰、第十一峰,然後自第十二峰破山而出。
第十二峰,輕鬆闖過。
“第十二峰。”
“居然闖過第十二峰!這可是四境後期才有希望闖過的。”
“嘶!”
“這才千年,周衍居然進步如斯?!闖過第十二峰!原來如此!他這是要外出開辟道院,準備衝擊首席!”
“是了!沒錯!剛剛好闖過第十二峰,剛好可以出去開辟道院,周衍是奔著首席去的!厲害啊!他今年才兩千三百多歲吧?兩三千歲衝擊首席?兩三千歲的首席?”
“恐怖!恐怖!”
……
瞧見周衍勢如破竹,闖過第十二峰,試劍峰內外頓時炸開了鍋。
有人頓時想到,周衍此番闖山,怕是劍指首席。
一時間愈發喧囂。
“第十二峰。”
“衝擊首席。”
孟岩身旁執事也一陣驚歎,“真不愧是五洲最強內景上仙,不愧是我道門百萬年以來第一天驕!”
“周衍師兄!”
孟岩聽著,雖不知闖過第十二峰具體什麼概念,也不知衝擊首席代表什麼,但‘五洲最強內景上仙’、‘道門百萬年第一天驕’這些盛譽他聽得清楚,一時神往。
他扭頭看向接引執事,問道:“敢問執事,不知周衍師兄的洞府在何處?”
他想去拜會一下這位傳奇師兄。
“周衍洞府?”
那執事聞言一笑,道:“周衍上仙是真仙親傳、道門真傳,又一心苦修,哪怕我道門上仙都難見他一麵,你初入道門,就不要想太多了。”
他倒是沒有惡言沒有譏諷,隻是正常解釋而已。
道門上仙都難見周衍,更彆說初入道門的化神期弟子。
“也是。”
孟岩抿抿嘴,沒再多問。
……
東河宮。
陳季川闖過試劍峰第十二峰,徑直回轉。想到方才在試劍峰外看到的那個新晉道門弟子,不由得一笑。
“我一千多年前回東歧道院,在‘眾仙岩壁’上題字,留下‘寶塔心持’的法門。一千五百年過去,這還是第一個悟出此法,並來到道門的。”
‘寶塔心持’首重心境,參悟極難,修持也難。
那孟岩能領悟此法,並且還修行到不低的層次,陳季川也不免多看一眼。
不過收徒還不至於。
“如果他能在兩千歲前,將‘寶塔心持’修行到第五重,倒是可以考慮。”
要是能在這個年齡達到第五重,代表心境不凡。即使資質差些,修為進步不快,陳季川也不大在意。
到時候心情好的話,也許會收入門下。
但現在還為時過早。
再一個。
“闖過第十二峰,該出去開辟道院了。”
陳季川大步往東河宮中走去,心中盤算正事。
大衍勝會後千年,他苦修千年,將一身修為一口氣提升到天梯境。這時候本還可以繼續提升,也可以更早些時候就闖過第十二峰。但考慮到開辟道院的難度,修為更高些終究能夠更穩妥。而再往後也沒必要,能早些開辟道院,早些成為首席,就早一點擁有首席的待遇,也能早日證道真仙。
兩千三百歲。
初入天梯境。
這個年齡,這個修為,正是衝擊首席的最佳時機。
……
東河宮。
法華殿。
陳季川入得其間,就見不少人已經來了。
沈默。
劉合川。
烏奇。
還有已經開辟道院回來的雪穀。
又有在仙庭當值圓滿的東河宮主門下第二十親傳卜隱。
再加上陳季川。
東河宮一脈八位親傳,今日已經彙聚六位。隻有孟青依舊在外曆練,杳無音信,並未歸來。
至於石澤,他稍後就到。
入得殿中,東河宮主還沒來。
“師弟。”
“周師弟。”
幾位師兄師姐都衝陳季川點頭示意。
雪穀挑眉道:“師弟闖過第十二峰,這是要準備衝擊首席了?”
“不錯。”
陳季川點頭。
這沒什麼好隱瞞的。他自大衍勝會歸來後,連試劍峰都懶得去懶得做樣子。這一次去闖,而且隻在第十二峰就停住,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目的。
“好!”
“趕緊開辟道院,然後去將‘劉醒’挑翻,給師姐我報仇雪恥!”
雪穀咬牙切齒。
陳季川見著好笑,沈默等人也會意一笑。
二百年前。
雪穀在蠻荒中開辟道院成功,帶著石澤回到金風山海,得到衝擊首席的資格。然後百年前,雪穀邀戰劉合川,後者故意戰敗,幫雪穀上位。
往後百年,隻要沒有開辟出道院的真傳挑戰雪穀,並且戰而勝之,雪穀就可以坐穩這首席之位,並且在往後的三千年裡,可以不再接受真傳的挑戰。
但可惜。
雪穀的實力終究勉強了些。在這一代的真傳中,在開辟過道院的候補首席中,有幾位頗有實力。
雪穀坐上首席還不到幾十年,就被名喚‘劉醒’的真傳掀翻在地。
因此雪穀提起這位新晉首席,難免咬牙切齒。
不過。
“百年內我沒有資格挑戰劉醒,等到百千年後,我開辟道院,有資格了,又沒法挑戰劉醒。”
陳季川聳聳肩,臉上露出無奈神色。
“額。”
雪穀一聽,一時怔住。緊接著才反應過來:“你剛闖過十二峰,剛開辟道院,就要去衝擊首席?”
她當然知道陳季川說的是新晉首席的百年挑戰期跟三千年保護期。
但保護期三千年而已。
陳季川要去開辟道院,這就需要上千年。那時候怕是實力也不咋地,以她這位師弟的天資,再修煉兩千年,剛好去挑戰首席中最弱的劉醒。
可聽小師弟這話的意思,是要開辟完道院就去乾呀!
這麼生猛的嗎?
“首席嘛。”
“能早點儘量早點。”
陳季川一點都不謙虛。
“猛!”
“小師弟你真猛!”
雪穀怔了怔,給陳季川豎了個大拇指,然後再也不提首席這茬了。
太打擊人!
“那就預祝小師弟儘早成為首席。”
幾個同門說笑著,氣氛雖然很好,但陳季川還是能隱約看出——
劉合川眉宇間有幾分焦慮。
雪穀笑嗬嗬的,但沒能坐穩首席這件事對她還是有打擊,心裡有些陰鬱。
大師兄沈默依舊溫和,容顏依舊,可眼神明顯已經能感覺到疲憊。當年大衍勝會上與‘大衍棋盤’失之交臂,而天梯境第一良丘則一舉證道真仙,這對沈默的打擊不小,千年來肉眼可見的蒼老起來,怕是時日無多。
倒是烏奇依舊是老樣子,插科打諢,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則。
而新近回轉山門的卜隱,陳季川跟他最陌生,這位師兄也是個沉默的性子,看不出什麼。
“歲月無情。”
“大道惟艱。”
“各人有各人的煩憂。”
陳季川心下一歎,儘量說些輕鬆的話題,不再去刺激這些師兄師姐。
不一刻。
法華殿外,石澤領著一位新晉上仙進來。
這一幕似曾相識。
時隔一千七百年,東河宮又迎來一位親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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