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充走後。
雲鼎殿中。
張謹眉頭微蹙,擔憂道:“直指司不是善茬,既然盯上了,輕易不會罷休。”
繡衣直指,人人似鬼。
一旦被他們盯上,很少有善罷甘休的時候。僅憑他們夫婦想要護住薑賢,並不容易。
“總不敢打上雷音山。”
“我趕緊回一趟太真山,找找關係,看能不能將此事平息。”
吳泉知道直指司的厲害。
再加上薑賢的身份的確尷尬,所以心中也沒底。但畢竟是故人之子,而且還是唯一在世的子嗣,總要儘力保全。
“大周朝廷派係眾多。”
“直指司同樣內分許多派係,彼此針對、彼此牽扯。”
“這個江充出身大都羅山一脈,跟太真門本就不對付。你就算在門中走動,恐怕也無濟於事。”
張謹搖頭。
大周朝廷中各種關係錯綜複雜。
其中有出身太真門、大都羅山等五大仙門為首的各大修仙門派的弟子。
也有大周皇室培養的直係力量。
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牽製相互製衡相互妥協。
如果不在朝中任職,不常在世俗行走,即便是五大仙門中的仙道修士都很難厘清。
以吳泉夫婦的修為,以他們在門中的人脈,想要撼動直指司,撼動周皇的命令,還差的太遠。
“總要試試。”
吳泉也沒什麼信心,但也不願輕易放棄,想著儘力而為。
他跟張謹囑咐兩句,然後就匆忙離開雷音山。
臨走時。
隨手扔下一方金印,化為一道金光落入山腳一處。
……
雷音山山腳。
外門弟子住處,陳季川在靜室中,將跟前鏡像散去,當中吳泉、張謹夫婦的影像頓時消失不見。
緊接著就見一道金光落下,尋常煉氣修士根本難以察覺。陳季川也隻當做看不到,任由金光自眉心進入意識海中,將其神魂護住。
【名稱:金光印】
【品級:二階】
【說明:二階符寶,能抵禦詛咒、外邪,剩餘次數7/9】
……
“的確是個重情義的。”
陳季川看過腦海中的金光符印,心中暗道一聲。
他感應敏銳。
早在江充到來的時候,就第一時間發現。然後就在靜室中,施展‘血光返照太陰神鏡大法’窺探江充跟吳泉夫婦的談話,好知曉動向。一旦情勢不妙,能第一時間逃走。
這門超階術法被他修習至第五重,甚至超過許多化神修士。
以陳季川如今煉氣四重的修為,隻要不動惡念,窺探吳泉、張謹、江充這樣的還未踏入天人感應階段的二階巔峰還是不成問題的。
隻是陳季川沒想到,吳泉夫婦居然願意為了他這麼個外門弟子,跟大周直指司交惡。
甚至還要親自為他奔走。
“傳言吳泉夫婦跟淄川王關係不錯。”
“七國之亂時,吳泉甚至還曾親至淄川國相勸。淄川王不聽,吳泉才轉道張家村,救下薑賢。”
“現在直指司找上門,吳泉還要保我。”
入門以來。
吳泉、張謹從未召見過陳季川,除了破例讓他進入外門,也從未有過什麼優待。這要是擱在以前的薑賢身上,心中興許都會有些嘀咕,如張羽這樣的白眼狼,心生怨念也不是什麼怪事。
陳季川倒是心態平穩。
但也沒多少感激,畢竟救的是前身,又不是他,隻心中記著,以後隨手報答一番也就是了。
然而這次陳季川通過這次窺探,對吳泉、對張謹有了更多了解。
“這二人都是悶頭做好事的性子,不求人儘皆知,也不圖人報答。”
陳季川原本對吳泉夫婦並沒有太多感官,但這一次卻對二人好感大增。
跟他們對比。
本該‘相依為命’的張羽就糟糕透了。
……
“婊裡婊氣。”
“心術不正。”
陳季川站起身,走出靜室,徑直回轉住處。
入門三年。
他跟張羽依舊住在一間房中。
三年時間。
陳季川修成煉氣四重,但表露在外的修為,還隻是剛剛晉升先天。
即使如此,在同期外門弟子中也已經是第一等的天才、第一等的進度。
跟他比起來。
張羽則平庸的多,甚至稱得上廢材。
整整三年才僅胎息圓滿,達到後天層次而已。
屬於最後一個梯隊。
跟陳季川這樣的天才差了十萬八千裡。
同樣是全家死光。
同樣是被府主帶回。
同樣是入了外門。
彼此的差距卻這麼大,張羽心中老大不平衡,甚至有些扭曲。
跟陳季川相處時,張羽也從來都是表麵一套、背後一套。
私下裡甚至還一直在說些酸話,覺得陳季川能有這種進度,是因為淄川王跟府主的關係,得到了府主關照。
嫉妒是原罪。
心底妒意滋長,很快生根發芽。隨著陳季川晉升先天,這份嫉妒更是達到極致。
直到這一日。
“直指司!”
“繡衣直指!”
“薑賢,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張羽在聽到直指司來人,欲要捉拿薑賢的消息,就一直在亢奮,覺得陳季川一定完蛋了。
但沒想到。
那位繡衣直指氣衝衝的下山,竟沒有抓走陳季川。
張羽大失所望。
腦瓜子轉了幾轉,嫉妒使人麵目全非,他望著江充離去的方向,很快興起一念。
惡向膽邊生。
徑直回到住處,將陳季川的衣服,用過的洗漱用具胡亂選了幾件。又試圖在他床上翻找脫落的毛發。
可惜陳季川對這種事情極為注重,知道仙道世界中,各種厭勝、詛咒法門層出不窮,因此從不將血肉毛發掉落,全都處理好。
張羽翻找一陣子,一根毛都沒找到。
“他都不掉發的?”
張羽摸了摸自己略顯稀疏的腦袋,心中更加憤恨了。
想了想。
張羽將陳季川的衣服、洗漱用具存放回去,然後走出門去,往陳季川修行的地方趕去。
一邊趕。
臉上很快露出關切、急躁的神色。
剛出門沒多久,就正好碰見陳季川。張羽一怔,連忙整理心態,三兩步衝上前去一把抱住陳季川,急道:“你沒事太好了!我剛才聽說直指司派了繡衣過來,還以為你要被帶走呢!”
陳季川掌控入微。
察覺到張羽抱住自己的時候,不動神色扯下了他兩根頭發。他心中冷笑,麵上輕笑道:“我是雷音府弟子,直指司怎敢抓我?”
“唉!”
“不能大意!”
“你是淄川王之子,是七國餘孽,朝廷跟直指司都不會饒過你的。府主恐怕也保不了,依我看,你不如早點離開,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躲起來,默默修行。以你的天資,早晚能修成煉氣、修成真人,到時候再回來,就不用懼怕了!”
張羽一副為陳季川考慮的樣子。
實則內心歹毒異常。
以陳季川明麵上剛剛晉升的先天的修為,待在雷音山中,還有吳泉夫婦可以護他,直指司也不敢在雷音山中直接動手。
可一旦踏出山外,怕是剛一出去,就要被逮個正著,絕無活命之理。
這張羽以為他是傻子呢。
“我相信府主。”
“不跟你多說了,我要回去拿兩本書。”
陳季川心中殺意暴漲,一刻都不願讓張羽多活。
他將張羽推開,暗中將張羽手中的兩根頭發換成張羽自己的,然後大步往住處去,不理會張羽。
“哼!”
“裝什麼裝!”
“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張羽見陳季川清冷模樣,心中大恨。也不在原地逗留,捏著剛剛到手的兩根頭發,心中既是憤恨,又一片火熱。
不在此地停留,大步流星往山外趕去。
……
雷音山延綿開來,範圍不小。
張羽僅是新晉後天,速度不快,在山中行走,午時出發,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才真正離開雷音山。
就這還是因為外門位於雷音山邊緣的緣故。
出雷音山。
路途愈發難走,也逐漸有猛獸出沒。黑燈瞎火的,即使是修行中人,也難免有些膽怯。
張羽全憑著心中一腔火熱,不懼任何艱辛:“直指司!直指司中能人萬千,隻要我將薑賢的頭發獻上去,自有高人能將他咒死。到時候我立下大功,得到直指司、繡衣直指的獎賞甚至重用,就不用再回瞧不起人的雷音山!”
他心中期盼著。
此時仿佛走的不是山路,而是閃閃亮的前途。
嗖!
張羽跑的快了,冷不丁被一道黑影掠過,在他胸前抓了一把,將其衣衫抓破不說,還將他胸前抓了幾道血痕出來。
鮮血滲出。
染紅了衣裳,也將他胸前的一個葫蘆吊墜給染紅了。
“好快的速度!”
“好利的爪子!”
張羽一手拎著劍,站在原地,全身戒備,一雙眼發出亮光,掃視著四周。
忽的。
張羽心中一緊,感覺到脖間似乎有一絲冷意:“不好!”
他暗叫一聲。
耳畔聽到風聲,知道方才襲擊他的野獸又殺了回來。這一次攻擊的是他的脖子,速度同樣驚人。
哪怕他已經努力戒備,依舊來不及反應。
“不!”
“我不能死!”
眼看著就要一命嗚呼的時候,忽的胸前黃光一閃,張羽居然整個人消失在原地,不見身影。
漆黑林中。
一隻小型蜥蜴般的小獸落在原地,抽抽鼻子動動耳朵,一雙小眼睛骨碌碌亂轉,充滿了疑惑。
但怎麼也找不到張羽蹤跡。
小獸停留片刻,最終不甘離去。
一刻鐘。
兩刻鐘。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很快就到了午夜時分。
就見張羽消失的原地,一道身影突兀出現。定睛一看,不正是剛剛天黑時,也就是兩個時辰前消失的張羽?!
張羽劫後餘生,此時居然完好無缺。
再看他臉上,一臉狂喜難以遮掩,好似撿著億萬寶藏一般。
事實上。
他的確撿到了寶藏。
“沒想到啊!”
“我兩年前在後山撿來的葫蘆吊墜,居然是一件法寶!”
張羽咧嘴笑不停。
兩年前。
因為陳季川修為進步較大,將他遠遠甩開,張羽心中不快活,就獨自跑到後山排解,正好看到個較為精致的袖珍葫蘆,就撿回來洗乾淨,弄了根繩子做了個吊墜,始終掛在脖子上。
兩年來一直沒什麼神異。
張羽也沒往法寶方麵想。
結果今天出山遇險,鮮血浸染葫蘆吊墜,竟意外認主,讓他發現葫蘆的不同,更憑借葫蘆保下一命。
實在令他驚喜不已。
“葫蘆中有好大的空間,靈氣比起雷音山中專門的修行靜室都要濃鬱。”
“我在其中修行,修為必定能突飛猛進。”
“哈哈!”
“這下子發達了!”
張羽喜笑顏開,磨簌著手中寶葫蘆,開心的不得了。
寶葫蘆中除了靈氣外,肯定還有其他神異。
但現在沒時間去發掘。
“得儘快回去。”
得了法寶,張羽也不想著去找直指司,隻想儘快回到雷音山,好好研究下剛剛認主的寶葫蘆。
心中定念。
張羽轉身就要往回走。
而正在這時。
轟!
就見一道玄光閃爍,火光隨行,頃刻就將張羽淹沒。
“回——”
“去——”
“咯——”
張羽臉上笑意還未斂去,完全沒反應過來,就被打的魂飛魄散,屍骨無存。
林中。
一道身影卷起僅存的袖珍葫蘆,躥入林中深處,很快不見蹤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