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世界第二世共計一萬五千九百八十二年。
現實中也過去三十九年掛十一個月又十四天。
這一年。
陳季川九十歲。
“探索迷境四十年。”
“種種蛛絲馬跡,足夠我起上一卦。”
陳季川從袖中取出五十根蓍草。
蓍草,《尚書》記載:“天生神物,取為民用。”
屬蒿類植物,但是一到秋天,它莖上的小枝丫就會自動脫落,而形成一根直立的蓍草,立於地而向天。
借之能測天算地,最是靈驗。
陳季川行走蟠龍山,又有化神老妖可供驅使,用於卜筮的‘蓍草’雖然難尋,但總算湊齊。
腦海中回想蛟尊者等化神老妖這些年探索迷境得來的種種信息。
陳季川起卦卜筮。
法力運轉,心神衍算。
“蟠龍山。”
“迷境。”
“懸鏡。”
“迷神圖卷。”
“懸鏡魔——”
模模糊糊間,陳季川算出許多零碎片段。
他心中歡喜。
正要將這些信息串連起來,算出本源出處,忽的心中一緊——
“不能再算了!”
陳季川臉色突兀煞白,額上沁出汗珠。
嗤!
嗤嗤嗤!
在他跟前五十根蓍草無火自燃,轟的燒成灰燼。
他趕忙停下測算。
又將‘歸元藏身法’、‘九疑妙術’催動到極致,將自身隱藏起來。
心中危機感這才淡去。
“好險!”
陳季川背後已經滲出冷汗,有些後怕。
他努力穩住心神。
再去回想方才已經衍算出來的信息——
“迷神圖卷。”
“此寶化為迷境,將蟠龍山中生靈困住,輕易不得脫身。唯有在三百歲前晉升化神,或是八百歲前晉升元一境,或是一千四百歲前晉升分神境,或是兩千歲前晉升神變境,才能通過迷境,進入‘懸鏡海’中修行。”
“迷境是一重篩選,一重考驗。”
“唯有天才可以通過。”
“通不過的,晚年都會不由自主進入迷境中,最終迷失在當中,喪失神智,成為一個個不死不滅的古獸。”
陳季川臉色難看。
他這一世年少時被關押在黑獄中,不見天日。
本以為如今修行有成,從此不再困於牢籠中。
但今時今日才知道,原來即使出了黑獄,自身也不過是處在更大的牢籠當中。
“困住蟠龍山的,是‘迷神圖卷’。”
“而執掌‘迷神圖卷’的,似乎是一個叫做‘懸鏡仙宮’的勢力。”
“達到標準的化神自蟠龍山中走出,怕是也難逃脫這個勢力的掌控。”
陳季川一顆心沉到穀底。
他方才以神通測算,快要算出全部真相,但卻心血示警,不敢再往下算下去。不過僅從已經知道的這些信息來看,也知道前路凶險。
這個勢力花費這些精力,從蟠龍山,興許還有其他地界中,篩選一個個天才化神,將他們彙聚到‘懸鏡海’中。
為的是什麼暫時不得而知。
但這種手段、這種方式,絕不會是什麼仙緣、好事。
“懸鏡仙宮不是善茬。”
“懸鏡海也不是善地。”
“不宜太早、太輕易的過去。”
陳季川苦修‘納甲筮法’,更將其推衍為神通‘大衍筮法’,本是為了勘破迷境困局,走出蟠龍山,走出迷境,尋找出路。
此時已經洞悉迷境,以他九十歲的年齡,化神一境的修為,已經可以輕鬆通過。
但陳季川反而不敢去了。
“再等等!”
“等我修為更強,等我晉升化神第三境,可以修煉第三個分神的時候,煉成分身,再出去不遲。”
“那時候實力更強,保命能力更強。”
“即使懸鏡海中有什麼凶險在等著,我也能做出些應對。”
陳季川心情不好,但依舊穩住心神思索對策。
他現在有些慶幸,也有些後怕。
原先不知道蟠龍山外還有一重黑手,操控著眾生命運,因此他在蟠龍山中行事雖然隱蔽,但卻做了不少駭人聽聞的事情——
比如說五十歲修成化神。
比如說四十年來培養出三十尊化神老妖。
這些信息、動作,能瞞得過鄔名等人,可若是蟠龍山外有人監視,隻怕一幕幕都要被看在眼中。
但好在。
陳季川靈覺敏感,沒察覺到有人窺伺。方才施展‘大衍筮法’去算,也沒這方麵的警示。說明那什麼‘懸鏡仙宮’雖然用‘迷神圖卷’困住蟠龍山,但也沒有時刻監視。
陳季川心中有喜有憂。
“蟠龍山中有化神。”
“懸鏡仙宮居然都不重視,要麼是沒有監視的手段,要麼是不屑於監視。”
陳季川更傾向於後者。
化神加上神通,都算不出懸鏡仙宮底細。
這個勢力顯然有四階甚至五階大能坐鎮。
有這樣的人物,區區化神哪裡需要費神費心去監管?
“懸鏡仙宮掌控的類似於‘蟠龍山’這樣的地界還有不少,全都監管怕是管不過來。”
“即使要管,看住天驕彙聚的‘懸鏡海’即可。”
這樣一想。
陳季川更不敢輕易跑去懸鏡海。
“低調!”
“低調!”
“一定要低調!”
“蟠龍山中很難修成三境、四境化神,但對我來說卻不難。”
“待我成了化神四境,到時候戰力飆升,不懼等閒四階,再考慮去不去的問題。”
陳季川心中警醒。
近幾十年。
隨著他成了化神,隨著他對蟠龍山愈發了解,無敵蟠龍山,行事做事已經有些肆無忌憚。
現如今‘懸鏡仙宮’、‘迷神圖卷’就猶如當頭一棒,生生將陳季川砸醒。
“人外有人。”
“山外有山。”
“天外有天。”
“必須時刻保持警惕才行!”
陳季川深吸一口氣。
……
這一日。
陳季川回到七玄山,喚來陳少河。
“四哥。”
陳少河大步走來,進入洞府,衝陳季川喚了一聲。
二十九歲那年。
陳季川開啟中洲世界,現實中加入七玄門,成為煉丹堂堂主。
今年他已經九十歲,加入七玄門亦有一甲子。
陳少河在他進入七玄門後幾年,也跟著進入七玄門,進入煉丹堂。
同樣不短時日。
歲月流轉。
有陳季川指點、教導,特彆是修成‘分神化念術’後,有更多的時間,陳少河的修為跟煉丹造詣都在飛快提升。
今年八十八歲。
已經是煉氣八層,一階巔峰煉丹師。
在七玄門中,在蟠龍山中,都稱得上不俗天才。
身上氣質、臉上神態,也跟當年在黑獄中、在大楚時有很大不同。
有了閱曆。
有了成長。
已經不再是往日的毛頭小子。
“來。”
“陪我喝酒。”
陳季川取出酒釀,遞給陳少河一壺。
陳少河乖巧接過,陪著陳季川對飲。
兩壺酒下肚。
陳少河已經有了些醉意,衝陳季川笑道:“再過一段時間,最多不超過三年,我修為上能突破到煉氣九層,煉丹造詣也能突破到二階。”
有陳季川這樣的化神老祖、三階煉丹宗師手把手的教導,陳少河不論在修行還是在煉丹方麵的進步,都遠超尋常修士。
八十八歲。
煉氣八層。
煉丹一階。
再過兩三年,甚至還能晉升一層、提升一階。當年有甘婆婆貼身指點的蕭蘭,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水準。
速度絕不算慢了。
陳少河天賦沒比他這個四哥高到哪裡去,能有今日成就,最主要靠的是陳季川。
但跟他自身的努力也離不開關係。
刻苦。
自律。
不論是在大楚的時候,還是來到蟠龍山後、進入七玄門後,陳季川都在努力修行,刻苦鑽研,沒有一日懈怠。
一分耕耘才有一分收獲。
“四哥。”
“黑獄那麼苦的日子我們兄弟都熬過來了,還有什麼事情能難倒四哥,能嚇到我?”
陳少河灌了口酒,有些微醺,衝陳季川笑著。
“黑獄——”
陳季川看著陳少河。
恍惚間。
腦海中劃過一幕——
那是初出黑獄的時候,在蜈蚣山中溪水旁,陳少河穿著一身偷來的不合身的肥大衣服,彎腰駝背,個頭不高,像個小老頭似的,用手摸著光禿禿的小腦袋,衝他傻笑,讓他看他。
一轉眼。
憨少年不在。
陳少河也蓄起了胡須,老早以前剃掉的頭發也早就長出來,笑起來不再是以往憨憨傻傻的樣子,而是變得沉著穩重,泰然自若。
小時候或許有些傻。
但曆經歲月洗禮,許多事情都能看的通透。
以往都是陳季川在鼓勵這個五弟,如今陳少河也開始安慰他這個四哥了。
“長大了!”
陳季川感慨一聲,繼而說道:“前幾日得知個壞消息。不過你現在修為太低,不適合知道。等時機到了,我再給你仔細說說。”
陳季川從不跟陳少河賣關子,有什麼事也從不藏著掖著。
相反,在現實中遇到一些事情,他還會主動告訴陳少河,跟他商量,看有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一人計短,二人計長。
他們本就是相依為命,至親的兄弟,沒什麼需要隱瞞的。
陳季川也通過這種方式,培養鞏固他們兄弟間的感情,從而衝散道果世界中漫長歲月帶來的冷漠跟孤寂。
同時也能讓陳少河獲得更開闊的視野,開闊眼界,對培養他的性格、培養他的能力、培養他的大局觀有極大幫助。
陳少河一心修行,從不惹事。
但也不能真的宅在七玄山,整日修行、煉丹。
那樣長此以往,怕是要真的成為米蟲。
陳季川以前是沒辦法,時間、精力都很有限。
但等他修成‘分神化念術’後,就有意識的將許多事情拿出來跟陳少河商量,又時不時帶他或是讓他自行出去遊曆山河,見識不同風情地貌,接觸形形色色的事物形形色色的人,從而增長見聞。
人活一世。
除了修行,除了煉丹,也該懂得人心險惡,知曉人情世故。
多接觸、多聽聽不是壞事。
但這次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