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季川路過鐘樓,在城中找了處無人的宅院宅院住下。
不著急修行。
他神魂出竅,再次回到城隍法域。
這一次,陳季川更加細致的感應自身,感悟神道符籙。一道道細微難察覺的氣息從四麵八方湧來,如涓涓細流,彙入符籙,最終化為點點香火。符籙運轉,香火被煉化,原本諸色駁雜,變成淡金色,與符籙中流轉的神力極為相近。
“香火。”
“神力。”
“太平府城中這座城隍廟雖然破敗,但偌大城中,依舊有香火信徒,隻是大多都是隨便拜拜,求個心安。”
不過即使不夠虔誠。
成百上千個信徒每人貢獻一點微薄的香火,積少成多,也能彙聚成河。
陳季川來到後殿院中,隻見一口池子乾涸不見水。池壁上雕著萬民生息的圖像,百姓安居樂業。
“城隍信仰倘若昌盛,這功德池中香火滿盈,便可化為一池水。長年累月,功德池中盛不下,香火甚至可以覆蓋城隍府邸乃至整個城隍法域,供城隍施展神通、發放僚佐、部署俸祿,維係城隍府運轉等等。”
“可現在——”
陳季川搖搖頭。
現在的城隍廟破敗,香火凋零。他剛剛‘上任’,半日的香火僅夠煉化為幾絲神力罷了,連潤濕功德池底都做不到。
不過想要發展香火倒也簡單。
“此世妖魔鬼怪橫行,府城中都有不少鬼怪難清除。”
“待我顯化,施展神威,為百姓掃除這些孽障,自有信徒供奉。得了香火,就能夠招募僚佐、聚集鬼差、陰兵,將城隍府運轉起來。”
“神力充沛、香火旺盛後,亦能兵強馬壯。到時候不論是自保還是收集修行資源,都能得心應手。”
陳季川參悟神道符籙,從中體會頗深,對城隍職責、權柄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
一夜很快過去。
第二日開始,陳季川一麵著手修行,一麵又通過城隍法域城隍神通收集信息,了解此世根底。
一連十天。
陳季川捏造了身份,在太平府城落了腳。
暗地裡,多聽多看,對這個世界也有了大致了解。
這是個魑魅魍魎當道,道法百家爭鳴的誌怪世界。
當朝稱‘遂’,立國三百餘載,已經不複開國時的銳氣進取,貪官汙吏橫行,各路兵將憊懶,百姓苦不堪言。
國之將亡,必出妖孽。
但同時也有降魔衛道者,如陳季川十日前見到的那位紅頭法師,便是此世閭山法教紅頭法師一脈。
這一脈奉臨水夫人等三位女神為祖師,因此又稱‘三奶派’、‘夫人教’,以驅邪收妖,消災解厄,押煞納福為能。
閭山法教在此世頗為顯赫。
除了紅頭法師之外,又有黑頭法師,以黑頭巾作為派係之標記,以喪禮法事、超渡驅邪等見長,人稱‘法主公派’。
此外還有一支係專職小法,供奉佛教臨濟宗高僧普庵法師,又稱‘普庵派’。
閭山法教根基深厚,各脈法師遍布大遂各州府。
而除了閭山法教。
此世不輸閭山的,還有梅山、茅山兩派,與前者統稱‘三山法脈’,乃是當世正統。
三山法脈之外,又有‘陰山派’、‘六壬派’、‘薩滿教’、‘藥王派’、‘紅蓮教’等等法教。
這些法教各有擅場,門內法術千奇百怪,皆有神通。
攻擊、防身、抗打、鬥法、打獵、討債、蠱術、解禳、收禁、收魂、招魂、超度、禳災、祈福、驅邪、治病、鬥邪、和合,迷合,調魂,驅魂,鎖魂、製煞,行符抓鬼,因緣和合,治療邪病,解降頭……
千奇百怪,應有儘有。
遠比大梁世界中的道法傳承更加全麵,更加玄奇。
甚至陳季川從大梁世界中學來的道法,在此世都可以找到傳承根源。
“如‘太陰煉形法’,出自《高上月宮太陰元君孝道仙王金華黃素書》,講究道德倫理,與此世‘淨明忠孝道’教義如出一轍。”
“如‘五鬼陰兵法’,豢養五鬼陰兵,其法重陰,以令旗調兵遣將,當中和合,迷合,調魂,驅魂,鎖魂等術,都是要用到兵將才能辦到。而此世‘陰山派’,正是五鬼術法運用之鼻祖。”
“至於‘陳祖四十八法’,當中糅雜了不少法脈術法,如‘九牛造法’、‘煮飯煮肉法咒’等,大多都是出自‘匠人法教’。在生產力低下的時代匠人不會法,乾活時被人釋懷,又或是乾完活兒彆人使壞,你就拿不到錢。於是就有匠人習法,一來防身,二來討錢。因此這‘匠人法’裡麵有太多的整人法術,如‘滑油山’、‘鐵圍城’等。但畢竟僅是為了生計,哪怕後來一代代完善、研究,但‘匠人法’說到底依舊都是些較為粗淺的法術。”
陳季川將自身所學梳理一番,與此世繁多的法術對照相較,這才發現有多淺陋。
除了‘太陰煉形法’還算不錯,以及圓光術、剪紙成兵法等被強化後的法術之外,其他的相較起來,多有不如。
“這樣的話,在此世倒是可以成體係的鑽研一番道法。”
“將一身雜門小派的法術更新換代。”
陳季川心中盤算著。
新世界第一個目標就算清晰了。
此外。
這太平府城中,也有精通武道者,外功居多。習練內功的也有,但數量較少,且大多修為平平。
陳季川對此倒是能夠理解。
這世上誌怪橫行,鬼物叢生,修習外功者,氣血強盛,陽氣充足,對於鬼物的克製跟防禦遠超過修習內功的。
在這樣的環境下。
大多數有條件習武的人,自然會選擇前期更容易保命、更容易克製鬼物的外功。
“與鬼怪、道術爭鋒,此世武學也有可取之處。”
這便是陳季川的第二個目標了。
道法、武學往後。
探索神道、了解香火等等,也在陳季川的計劃當中。
當然。
煉丹、煉器也是重中之重,須貫穿始終,不可懈怠。
……
理清思緒。
探明太平府城。
陳季川心中有底,接下來的動作就大了起來。
一晃又是數日。
這一日,夜深了。
城北一處宅院中,陸觀年臥在床上,病殃殃的沒甚精神。
他本是舉人,因沒有錢財賄賂吏部官員,因此直到如今五十多歲,依舊是候補等缺,不能為官。
陸觀年早年間還有些憤憤不平,幾十年下來也灰了心,就在這太平府城中當個私塾先生。因急公好義、正直不屈,在府城中名聲不小。
常人見了,都會稱一聲‘陸先生’。
這幾日陸觀年染病,腦袋昏沉沉,有些發暈。迷迷糊糊正躺著,忽見一個官吏,拿著帖子,牽著一匹白頂門的馬來找他,對他說:“我家府君請你去考試。”
“府君?”
整個太平府中,敢稱‘府君’的,唯有太平府知府‘宋溪’。陸觀年心下生疑:“我這老舉人,知府喚我前去考什麼試?”
當下問出。
但那官吏隻是催促,並不回答。。
“且去看看就是。”
陸觀年心想著,於是穿好衣裳,帶病騎上馬跟他走了。
走的這一路很生疏,顛顛倒倒,讓他本是病重的身子愈發迷糊。
不知不覺。
不知何時。
就到了一座府衙前。
這裡官差衙役眾多,一個個進進出出,臉上都有雀躍神色。
好似不是城中府衙。
但陸觀年迷瞪瞪的,沒能分辨出來,就跟著進去了。
進去之後才發現,這‘府衙’中輝煌華麗,跟他印象中的官衙截然不同。
抬頭看去。
就見前方大殿上首坐著一位大官,有衙役立於兩側,頗為氣派。
殿外屋簷下則擺著十來張桌子,十多個坐墩,已經有七八個秀才、舉人坐在那裡。
陸觀年在城中數十載,對這些人再熟悉不過。
這些都是府城中頗有名望的讀書人,大多都有功名在身,即使沒有的,學識、品德也都廣為人稱讚。
見眾人正襟危坐,頗為嚴肅,陸觀年也不好出聲,僅是跟眾人點頭示意。
便找了一張桌子坐下。
不多時,待十多張桌子坐滿,還當真發下試題來。
陸觀年一看上麵有八個字:“一人二人,有心無心。”
陸觀年揣測片刻,當下奮筆疾書。
時辰一到,有衙役官差前來,將試卷收走,卻不讓他們走,隻吩咐他們在外候著。
過了片刻。
又有衙役走出,看過在場十多人,朗聲問道:“誰是‘陸觀年’?”
“陸某在此。”
陸觀年上前一步應道。
“請隨我來。”
那衙役引陸觀年進入殿中。
剛一進來,陸觀年先見著殿中大柱,一塊塊牌匾散發金光,上書‘作事奸邪任爾焚香無益,居心正直見吾不拜何妨’、‘善惡到頭終有報,是非結底自分明’、‘善行到此心無愧,惡過吾門膽自寒’等等。
讓人一見,心中就有正氣充盈。
小人惡人見了,當場就要心膽俱裂。
陸觀年不敢多看,微微抬頭看向上首。就見上首那位官員,身上似有神光閃耀,好似署理人間的神靈一般,正捧著一張試卷,誦道:“百善孝為先,論心不論跡,論跡寒門無孝子;萬惡淫為首,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
“這句寫得好。”
上首那人稱讚,陸觀年忙稱不敢。
這時又聽那官員詢問:“你對人的善惡賞罰如何看待?”
“善惡賞罰?”
陸觀年略微沉吟,旋即回道:“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
“嗯。”
“先下去吧。”
官員不置可否,將試卷放到一旁,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接下來。
殿中又招了幾人入內覲見問答。
一番進出之後。
陸觀年等人這才被帶出。
陸觀年出得衙門,心中一動回頭望去,但見這衙門門上,高懸匾額,上書——
‘城隍府’。
“城隍?”
“城隍府君?”
陸觀年恍然大悟,心神激蕩,隻覺一晃神,猛然驚醒,睜開眼,才發現已經在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