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藍天。
青山號航行在天地之間,直奔西去。
按著海圖所示,白玉島距離內陸東岸足有三萬海裡。青山號白天黑夜不間斷的航行,也要三四個月才能抵達。
但其間一要避讓風浪,二要在沿途海島補給水源、糧食、蔬菜、瓜果等等,耽擱起來,大約半年才能趕到內陸西海岸。
“半年。”
“等趕到之後,就儘快尋個地方落腳,然後便恢複正常的節奏。”
陳季川在房間中取出這幾年買來的簡易海圖以及內陸的簡易區劃圖查看,心中盤算著。
六年來。
頭開始因為在玉泉山中,在餘成波跟悟元仙師的眼皮子底下,陳季川不好回到現實、消失太久。
後來到了白玉島,又有玉泉丹閣牽扯,也不好一個月一個月甚至半年半年的消失。
無奈何。
陳季川隻能在現實中枯坐六日之久。
如今離開玉泉島、白玉島,上了青山號,一時間有種擺脫束縛的輕鬆感。
不過還要再等半年。
“正好閉關修行,將《草木訣》內力轉化為《劍圖》內力,再將《元一功》內力嫁接過去。等到了岸,也差不多轉化完,可以著手準備突破先天、暗勁、出竅。”
陳季川收起海圖、區劃圖,心中期待。
轉修功法並非易事。
內力屬性的轉化,經脈路徑的轉化,各種細枝末節、運功習慣、功法特性都需要花費時間跟精力改換過來。
轉化之後,內力也有損耗,修為便不可避免的要倒退。
因此。
修行中人一般都是‘從一而終’,除非遇著比原先功法高明許多的功法,否則輕易不會轉修。
陳季川則方便許多。
他此前修的便是《劍圖》,修行數十年,早就熟門熟路,對初期的各種關竅都知之甚詳。
即使內力損耗,他還有《元一功》的內力可以直接嫁接,到時修為隻怕要不退反進。
唯獨開辟新的運功路線需要耗費些時間。
但也在接受範圍之內。
摒棄雜念。
專心修行。
時間一天天過去。
青山號乘風破浪,陳季川每日修行《劍圖》,修行暗勁,修行神魂。因環境不便,一些破壞性的術法沒辦法修行,修習劍法也多有不便。
因此倒是難得的空出許多時間。
每日練功完畢,陳季川就到甲板上,仰望星空,疏解船艙中的壓抑。
倒也愜意。
青山號規模不小,共分為上下三層。除了船員之外,乘客大約有百餘人。
這些人有的是在海外賺夠的銀兩,準備回陸上過幾年富家翁的日子。
有的是修行有成,但煉氣無望,準備回凡塵俗世中闖蕩一番,爭一番生前身後名。
也有如陳季川糊弄餘成波那套說辭,回去省親的。
他們漂洋過海來求仙問道,僥幸拜入仙門,有所成就。終是血脈親情難割舍,於是回去看看,留下些銀兩、符籙等等,保親人一生無憂、歲歲太平。
後兩種人多為先天。
內功六層、卡在後天極限的也有不少。
青山號並非從白玉島起始,在白玉島之前、之後,也載了不少人。
人多來自玄幽海各處、陸上各處。
陳季川人在船上,與這些人時常攀談。
一來交流修行經驗,激發靈感。
人常在船艙中待著,極容易壓抑,靈思靈感也受到壓製,不利於修行。與人交流,可以開拓思維。
二來嘛。
也在打聽陸上的一些情況。
比如說什麼地界較為安定,什麼地界高手較多。
以便日後上岸,可以更快的尋找更合適的方位落腳。
同時也聽到不少玄幽海的消息,對這處海外修行界更為了解。
時間流逝。
一晃半年。
青山號走走停停。
終於。
前方一座海島出現在眼前,越過海島,又看到一望無際的海岸線蜿蜒。
陳季川遠遠看到,心底忍不住湧上一股喜悅:“到了!”
……
“青山號隻將我們送到前麵的‘沙門島’,要想去陸上,我們還需另雇船隻。”
“陳兄可曾確定要去何處?若是順路,不如同雇一船,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錢濟邦看向陳季川問道。
在他身旁,錢濟民也點頭附和道:“大哥說的沒錯。這船上的歹人可不少,他們乘船歸來,一個個目的都不單純,為的就是到了沙門島,截殺我等,將我等身家洗劫一空。”
錢濟邦與錢濟民是兄弟倆。
二人來自玄幽海豐原島,拜在一位散修先天的門下。
這次歸來是為‘衣錦還鄉’,送些銀兩、珠寶到家中,之後還要再回玄幽海。
陳季川在船上與兄弟二人交流劍法,表麵上關係還算不錯。
如今快要下船,二人又來邀陳季川一道。
“多謝二位錢兄美意。”
“隻是海上顛簸半年,陳某著實疲憊的緊。這次下船,要在沙門島住些時日,好好緩緩,再決定到底去何處。”
陳季川出言婉拒。
他與這兄弟二人萍水相逢,不過是切磋劍法的交情。
二人來邀他同行,說是一同抵禦防備歹人。陳季川反倒要擔心二人心懷歹意,欲要害他呢。
好不容易到了沙門島,內陸在望,陳季川不願冒險。
更彆說他有其他計劃。
“也好。”
“那陳兄自己要多留心才是。”
錢濟邦聞言,似乎也看出陳季川心中顧慮,當下不再勸。
倒是錢濟民還想再說些什麼,但被大哥一道眼神掃過來,也不敢多言。
……
大約半個時辰。
青山號終於駛入沙門島港口。
還未下船,就聽到岸上喧囂傳來,一瞬間,仿佛重新回到人間。半年來的疲憊、厭惡都被衝淡不少。
“陳兄,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下船上岸,不斷有人衝陳季川抱拳拱手,紛紛道彆。這些人都是陳季川在青山號上相識,有些交談過幾句,有些僅是一麵之交。
但畢竟同行半年,往後不論是在內陸遇著,還是回到玄幽海,總有一份情誼在。
打個招呼總不是壞事。
陳季川一一應著,背著包裹、提著行囊,徑直往碼頭外走去。
這一行屬實折磨人。
他拒絕錢家兄弟的話也不全是胡謅,確實有心要在沙門島歇息幾日,一麵調整,一麵確定最後的去處。
“大爺,住店嗎?”
“大爺,門頭溝走伐?”
“來來來,去小陽坡的去小陽坡的還差一位還差一位,上車就走上車就走...”
……
碼頭外,喧囂更甚。
一個個拉客的、拉車的,你一嗓子我一嗓子叫嚷不停,有的人甚至上手就要幫陳季川拿行李。
被陳季川看了眼,頓時被嚇住,站在原地不敢動。
“哼!”
陳季川冷哼一聲,快走幾步,出了碼頭。
後方。
錢濟邦、錢濟民兄弟倆看著陳季川遠去,後者遲疑道:“陳兄弟身上似乎有兩件法器,身家不菲。這一路上隻怕不少人都盯上他,獨自一人,禍福難料啊。”
“管不了太多。”
“他天生戒心強,根本不信任你我,是生是死自求多福吧!”
錢濟邦搖頭道。
他這弟弟是熱心腸,但他則理性的多。
青山號靠岸。
下來的不僅僅是一肚子臟水的歹人,還有些臨時起意、不介意順路乾一票的人物。
混亂的緊。
錢濟邦邀請陳季川,僅是看中陳季川身上法器和一身本事,想要借助其實力,以保全自身罷了。
既然不成,也不作他想,帶著錢濟民就往沙門島內部走去。
……
沙門島規模不小,遠比白玉島、玉泉島大。
陳季川出碼頭,一路疾行,進入一片林中。臉上沒有表情,右手卻將‘飛虹劍’握緊了。
入林中不久。
“來了!”
陳季川臉色一沉,猛地頓住,然後將身一轉,看也不看就淩空將劍劈出。
鏘鏘鏘!
就見空中一陣火星四濺,三枚鋼針被劍磕飛。
“找死!”
陳季川手上不停,腳踏連環,一身力量爆發,急速突進時,又將飛虹劍揮舞,施展出‘潑墨披麻劍法’。左手掐訣,四旁就有藤蔓生長,向著林中那道黑影纏繞過去。
空中顫動。
風刃襲來。
被陳季川一劍劈散,在這瞬間,他已經棲身上前,在黑影正在擺脫‘纏繞術’的時候,一劍晃過,斬下一顆首級。
來人當場身死。
“實力不濟,也敢學人打劫?”
陳季川輕哼一聲,上前用劍將這人身上搜了一遍。
沒發現什麼像樣的法器,僅有六道中階符籙、一瓶低階丹藥‘服氣散’,兩粒中階丹藥‘蘊氣丹’。
加起來大概價值五六十塊靈石。
此外還有被陳季川磕飛的三根鋼針,乃是低階法器‘無影針’,用以偷襲再合適不過,大約能賣個十多塊靈石。
“果然是殺人放火金腰帶!”
陳季川將這人身上符籙、丹藥全都收起,又將三枚無影針尋見收好。
然後才轉身,繼續往林中深處走。
途中。
陳季川又殺一人,得戰利品若乾,才在密林中停歇下來。
跟蹤截殺他的兩個人也都是後天修為,對上三道齊修、根基深厚的陳季川,根本不是一合之敵。
長劍所指,劍氣破空,這二人便當場喪命。
前前後後。
不過幾個呼吸罷了。
“後天修士好對付,但想要逆殺先天可沒那麼容易。”
陳季川取出銅鏡,將手一指,當即就有一道身影顯化,藏在林中角落,手中拿著一隻海螺,鬼鬼祟祟不知在作甚。
“哼!”
“都想害我!”
陳季川看清這人麵貌,便將銅鏡收入懷中,踏罡步鬥,口中咒道:“此油乃是非凡油,車侯賜吾燒邪師邪法油,弟子頭帶火帽,身穿火衣,腳踏火鞋,燒得東方邪師、燒得南方巫師、燒得西方邪法師、燒得北方鬼怪妖魔、燒得中央邪師邪法、懷胎婦人、一切魍魎化灰塵,謹請南鬥六星、北鬥七星,吾奉法老仙師急急如律令。”
一聲咒起。
不遠處,角落中,一個濃眉大漢忽的臉色一變,臉色漲紅如同火燒一般。體內積蓄七日的‘灶火’頓時就被這道‘五雷油池火咒’引爆。
一時間。
大漢如墜火海,如臨油鍋,全身真氣都被點燃,心煩意燥,根本難以自持——
“噗!”
猛地一口,就有逆血噴出。
“不好!”
“被算計了!”
這人心中警覺,有些要走,卻見四旁傳來窸窸窣窣的身影,緊接著就看到七八個小人個個扛著戈矛、拿著大刀,來到他跟前就兀的變化為常人大小。
“嘿!”
“哈!”
“殺!”
呼喝著就向他殺來。
這人一身先天二境修為,本該不凡。但一身真氣如同滾油一般沸騰難控製,根本施展不出任何術法。
不但如此。
真氣暴走,還在損壞他的丹田、經脈,正在肆意破壞他的肉身。
他不得已。
隻能從懷中取出幾道符籙,勉強激發真氣祭出。
一道‘回春符’加持自身、壓製傷勢,一道‘冰川符’凍結四周,抵擋紙人。一道‘遁地符’包裹全身,意圖逃遁。
“想逃?”
陳季川臉色發冷。
他憑借‘圓光術’,早就將青山號上意圖對他不軌的歹人提前察覺。
後天修士不去理會,但對於先天修士,卻‘先下手為強’,施展‘煮飯煮肉法咒’,行法七日,埋下灶火。
若是不來便罷,一旦敢來截殺陳季川,便立刻就有‘五雷油池火咒’引爆‘灶火’。
燒的先天不能自理。
這個名喚‘趙明長’的先天不長眼,此時想跑,陳季川豈能如他所願?
當下咒決一變,疾聲咒道:“天浩蕩、地浩蕩、天靈靈、地靈靈,弟子頂敬,洪州得道車侯先人,今日架起鐵圍城,四麵八方不見形,銅牆鐵壁萬丈深,邪法師人站不攏,萬法不能侵其身,一根繩子八丈深,銅繩鐵繩加中心,不論金剪並玉剪、金刀玉剪不沾繩,弟子加下五雷邪法邪師化灰塵,謹請南鬥六星、北鬥七星,吾奉法老仙師急急如律令。”
這是陳季川所修四十八法之中的‘鐵圍城’法。
此法一出。
四麵八方皆是銅牆鐵壁,腳下更是萬丈深淵。任你什麼飛天術、穿牆術、遁地術,遇著‘鐵圍牆’都要抓瞎。
果不其然。
趙明長真氣難動,祭出‘遁地符’。黃光一閃,旋即破去,站在原地根本沒法動彈。
“怎麼可能?”
趙明長心中一驚,真氣暴走,更是絕望至極。
正在這時。
一箭似從萬丈深淵中射來,似從鐵圍牆中射出,直取趙明長心口。他渾身似火燒,猶如墮入油鍋,非但真氣不受控製,全身都好似燃起火焰。
竟連符籙都無法祭出。
砰!
一箭勢大力沉,趙明長眼見著,卻無法躲避無法抵擋,被這一箭貫穿胸口粉碎心臟。
整個人倒飛出去,被釘在樹上。
兩眼圓瞪,已無生機。
“哈哈!”
趙明長身死,不多時,被‘冰川符’冰凍的八個紙人掙脫出來,嘿嘿哈哈一通笑著,就上前將趙明長身上錢財、法器、符籙、丹藥甚至衣服全都扒光,拎在手上抗在肩上,活似山中的悍匪。
嘻嘻哈哈,就去找陳季川複命了。
遠處。
巨鬼化為常人大小,也轉頭離去。
紙人、木人離去後不久,趙明長身體忽的無火自焚,化為灰燼隨風散去。
堂堂先天二境,連對手的影子都沒看到,就被戮殺,可謂死的憋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