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真子一死。
時間就好似被點開了加速鍵,狂飆突進,一往無前。
十年。
二十年。
三十年。
三十年隆興之治,一溜煙的功夫就過去。
‘建隆盛世’成為曆史。
一代代帝王更迭,一個個時代變遷,大梁自建炎帝中興,曆經建炎、隆興兩代盛世,不可避免步入由盛轉衰的循環中。
盛世之後。
又勉強支撐八十七載,終於再難維係,轟然崩塌,鄭家王朝走向末路。
百年的王朝。
千年的世家。
鐵打的寶芝林。
興亡交替、王朝變遷,寶芝林始終屹立,二百三十年不倒。
一百一十七年前。
陳季川與孫四海、金勝古千裡飛奔飛仙山,打殺妖道棲真子。
而後各自修行。
陳季川依舊遊曆山川,又深入研究他從通神觀得來的《通幽訣》、‘犁頭咒’以及‘千斤拖山榨法’等七八門秘法。
收獲不少。
行走四方,見識各家道法,不斷積累,不斷學習,所學的道法也逐漸增多,道行更深。
但興許是肉身太強,哪怕神魂強大,陳季川也始終難以令魂魄掙脫肉身,達到出竅之境。
好在他三道齊修,道法困頓,但內功、外功都在突飛猛進。
百年前。
班爪、班牙在寶芝林院中逝去,長眠於春日的暖陽下。
四年後。
金勝古飛回寶芝林,見了陳季川最後一麵,也闔上雙眼,離開人間。
七十年前。
‘拳鎮山河’孫四海,終究沒能突破化勁,困在九級。
臨終前,出現在寶芝林中,帶領弟子打拳,將陳門七十二絕藝一一演練,而後矗立於校場,再未睜眼。
這一年。
孫四海一百四十六歲。
陳季川一百一十二歲,骨齡六十五歲。
同年。
陳季川化勁破八,內功破八,唯獨道法依舊停留在第六層,魂魄難出竅。
歲月無情。
故人老去。
陳季川孤獨問道。
……
這一日。
代縣潛山。
林中。
有兩個小道童提著食盒走來。
其中一個濃眉大眼的小道童‘清風’好奇道:“聽說祖師在山洞裡待了九年,他不悶嗎?”
“這算什麼?”
“祖師是神仙般的人物,就連觀主都很恭敬呢,一睜眼一閉眼就是好幾十個春秋,九年還算短的。”
‘明月’生的秀氣,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哇!”
“這麼厲害?”
清風嘴巴長大,眼睛瞪大,顯然被驚著了。
他是第一次給這位傳說中的祖師送飯,以往隻是聽師兄們提起過,五花八門的說法都有,都聽不過來,也沒個具體概念。
現在自己過來,即將就要見著那位祖師,清風心裡更加好奇——
連觀主都要恭敬。
麵壁九年不出來。
這樣的傳奇人物,對清風、明月這樣年紀的小道童,殺傷力實在太大了。
“那是。”
“等會兒你看著吧,在祖師閉關的洞府外麵,還有兩頭守山神獸,它們守護著祖師,不讓妖邪來傷。”
明月揚著小臉,哼聲道。
能在小夥伴跟前炫耀,看到清風瞠目結舌的樣子,讓明月很得意。
“還有守山神獸?”
“不會吃人吧?”
清風被嚇住,腦補了凶猛的怪獸長大嘴巴,一口就把他這個細皮嫩肉的小童子給吃下去的場麵。
嚇得他渾身一抖。
“安啦安啦。”
“神獸怎麼會吃人呢。”
明月嘻嘻笑著,拍了拍清風的肩膀,略作安撫。
兩個小童子走在山道上,一個得意洋洋,一個一驚一乍,蹦蹦跳跳就到了潛山西麓五指峰的中峰上部,離絕頂不遠的一孔天然石洞外。
遠遠看去。
就見石洞外,兩頭小老虎一左一右趴著,虎頭虎腦,怪可愛的。有時兩個小老虎嬉鬨著,有時百無聊賴,望天發呆。
清風看著這兩頭小老虎,扭頭看向明月:“師兄,這就是守山神獸嗎?”
“是啊。”
“它們可聽話了。”
明月咧嘴笑著,從懷裡掏出兩塊肉脯,衝那兩頭小老虎喚道:“小守、小山,快過來,我又給你們帶吃的了!”
“吼!”
“吼!”
兩隻小老虎奶聲奶氣吼了兩聲,就屁顛屁顛跑過來,把兩塊肉脯給分吃了,然後各舔了明月兩邊小臉一口,把明月逗的咯咯直笑,舔的口水濕漉漉的,才轉過身,搖著屁股,哼哧哼哧又回到洞口守著。
清風在旁看著羨慕,心底暗暗想著:“等下次過來,我也要帶肉給小守小山吃。”
正想著。
就見明月拉著他上前,把兩個很重的食盒放在洞口。
清風趁機怯生生的往洞口看去。
就見洞裡頭明亮,有鑿穿的孔洞灑下陽光。
在當中,一個衣衫乾淨的道人,就在這個石洞裡,麵對石壁,端端正正的坐著,兩腿曲盤,兩手掐白鶴決,雙目平視,五心朝天入定。
清風看的入神,覺得洞中道人給他一種很舒服的感覺,莫名的就想再看看,多看兩眼。
“彆看啦!”
又是明月拉他,才回過神來。
趕忙拎起放在一旁的空食盒,小跑著下山去。
下山路上。
清風問明月:“師兄,剛才那個就是祖師嗎?”
“對。”
“像不像仙人?”
明月點點頭,又反問道。
“像。”
清風想了想,肯定的點點頭,但是又忍不住問道:“祖師就這麼在洞中入定了九年嗎?”
“當然不是。”
“你剛看到的,是祖師入定的時候。開定後,祖師就會站起身來,打幾套很威風很厲害的拳法,然後繼續觀想入定。”
明月拎著食盒,哼哼哈嘿的比劃了幾下,看上去倒也虎虎生風。
清風也跟著學。
兩個小道童打打鬨鬨,沒入林中道路儘頭,又不見了。
……
入夜。
陳季川再次站起身,打一趟追風掌,走幾步梅花樁,將身子骨活動開,將入定積攢的疲勞一掃而空。
才轉回頭,繼續觀想入定。
九年前。
陳季川走遍了南北山河,自覺積累足夠,卻苦於道法難進。
於是回到代縣。
來到寶芝林道部‘長生觀’中麵壁。
這一閉關,就是九年。
九年來。
他將一生所學儘數梳理,將自身沉澱,自覺武藝、道行都有精進,遠比以往更加凝練,更加夯實。
三千多個日夜。
梳理通透。
沉澱足夠。
陳季川有種預感,魂魄出竅,就在今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