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前。
傍晚。
在一條僻靜的小路上,停著一輛黑色轎車。
看到於莉拎著菜籃子走過來,轎車車門一開,一名身穿藏藍色中山裝的男子下了車,邁步來到於莉近前,說道:“你是於小姐吧?”
“你是……”於莉並不認識這個人。
“鄙人張磊,警察局便衣隊的。”
“你是警察?”
“是的。”張磊掏出證件遞了過去。
對於普通人來說,看到證件上國徽公章齊全,自然以為不會有假。
於莉把證件還回去,說道:“你、找我什麼事?”
“這裡人多眼雜,請於小姐借一步說話。”張磊回手指了一下轎車。
張磊態度謙恭文質彬彬,看上去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況且又是警察,於莉也沒多想,跟著他上了車。
車裡還有一個司機,禮貌的對於莉額首致意。
張磊從兜裡掏出一張照片,問道:“於小姐,認識這個人嗎?”
於莉仔細一看,照片上的人赫然竟是崔鐸,她不由得點了點頭:“認識。”
“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生意人。”
“你錯了,他不是生意人。”
“那他是做什麼的?”
“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這個人是共黨的情報員。”
對於崔鐸的真實身份,於莉並不太關心,共黨也好國黨也罷,對自己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
張磊說道:“你好像並不驚訝?”
於莉淡淡的說道:“我和他隻是普通朋友,他是不是共黨,我不清楚,跟我也沒關係。”
“於小姐,想賺錢嗎?”
“啊?”
“崔鐸身上有一樣的東西,如果你能拿到手,我願意出大價錢購買。”
於莉愕然半晌:“怎麼……你不抓他?”
張磊笑道:“事情一張揚,東西就失去了價值,賣不上價錢。要不然,何必勞煩你,我自己完全可以名正言順抓他。”
“可是,你是警察……”
“於小姐,現在是什麼時候了?說不定哪天共軍就兵臨城下,天下是誰的還不一定呢,不瞞你說,我對抓諜抓匪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是錢。”
不等於莉開口,張磊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也需要錢,你家裡狀況並不好,弟弟今年二十五歲,聽說已經定了親,年底就要娶媳婦了吧?”
於莉驚訝的說道:“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張磊笑了笑:“彆忘了我是乾什麼的,想要調查一個人的身份背景,用不上十天半月就能查的清清楚楚。”
於莉默然片刻,說道:“你說的東西……指的是什麼?”
張磊說道:“當然是崔鐸最要緊的東西,準確的說,是一份名單!”
“名單?”
“對。”
“那份名單很值錢嗎?”
“對普通人來說,廢紙一張,我們這些靠情報交易的人,則視做無價之寶,你隻要拿到名單,我給你這個數。”張磊伸出三根手指。
於莉問道:“三百?”
張磊笑著搖了搖頭。
“三千?”
“是三根大黃魚,保證每一根都足斤足兩!”
為了便於流通,由上海中秧造幣廠鑄造的金條共分為六種麵值,分彆是五錢、一兩、二兩、三兩、五兩、十兩。
最常見的是十兩和一兩,也就是俗稱的“大黃魚”和“小黃魚”。
戰亂年月,最最保值的貨幣首推黃金,三根“大黃魚”在堰津能買一棟四合院,而且絕對是看著比較體麵那種。
於莉遲疑了片刻,說道:“他有一個筆記本,平時一刻也不離身,你說的名單……”
張磊眼睛一亮:“十有八九就是這個筆記本!”
“他的警惕性很高,想要拿到……恐怕會很難。”
“這麼說,你答應了?”
“我、我試試看吧……”
於莉心裡打算好了,如果崔鐸答應借錢,自己當然沒必要偷拿他的東西,甚至還會提醒他有危險。
反過來說,崔鐸對自己的事情漠不關心,那就隻好對不起他了。
張爍猜到了於莉心思,沉聲說道:“於小姐,咱們醜話可說在前頭,你如果不願意賺這筆錢,我也不強求,生意嘛,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事,不過,你要是把事情說出去,甚至給崔鐸通風報信,可彆怪我翻臉不認人!”
於莉心中一凜,馬上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不論事情的最終結果怎樣,還真是不能向崔鐸透露風聲,警察局若是找自己和家人的麻煩,就如同碾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想到這一點,於莉趕忙說道:“張警官,我剛才也說了,崔鐸的警惕性很強,我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
張磊微微一笑,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說道:“吃飯的時候,找機會把這個倒進他的酒杯裡,用筷子攪勻,記住,一定要攪勻!不能在杯底留下殘渣,要是被崔鐸發現破綻,他一定不會放過你。”
“這、這是什麼?”
“安眠藥。”
“藥是苦的……”
“崔鐸喜歡喝竹葉青酒,那種酒本身就含有藥材成分,我試過很多次了,絕對沒問題。”
“……我拿了他的東西,他睡醒了肯定就知道了,到時候怎麼辦?”
“所以,你不能拿走原件,隻需要重新謄寫一份,然後把原件再放回去,怎麼拿出來的怎麼放回去。謄寫的時候,一個字都不能錯,我們手裡也有一份名單,到時候會核實名單的真實性。”
“我要是拿到了名單,怎麼找你?”
“你是不是有一條綠色圍巾?”“有。”
“拿到名單後,出門的時候戴上那條圍巾。”
“明白了……”
“還有什麼問題嗎?”“那、你說的金條,什麼時候給我?”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事已至此,於莉咬了咬牙,說道:“好,就這麼定了!”
全家老小住在北平鄉下,眼巴巴盼著自己賺大錢回去,就憑著做招待那點微薄的薪水,何年何月才能改變命運!
事實上,張磊並非什麼警察局便衣隊,他是地下黨的行動人員,這次奉命和於莉接洽,就是為了拿到那份潛伏名單。
童潼冒充英子說那番話,主要是為了給於莉一個心理緩衝時間。
要不然,忽然出現一個陌生人,要求於莉去做這種事,任誰也不可能輕易答應。
薑新禹心知肚明,知道崔鐸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算準了他不可能借給於莉那麼一大筆錢。
於莉的家世背景,包括她的脾氣秉性方方麵麵,事先也做了充分的了解,她不論出於何種考慮,金條的誘惑讓她無法拒絕。
至於那份潛伏名單,崔鐸也肯定會隨身攜帶,如此重要的東西,他當然不會放心交給其他人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