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顯得太刻意,陳立誌先去了一趟衛生間,回來的時候,就能很自然看到沈之鋒所坐的位置。
沈之鋒不認識陳立誌,陳立誌可認識沈之鋒。
今天來紫羅蘭咖啡館,陳立誌是和聯絡人見麵,傳遞一份很重要的情報,沒想到能遇見沈之鋒。
陳立誌心中暗想,沈之鋒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如果是意外偶遇還好說,就怕他是聽到了風聲,有意來咖啡館探聽情況。
這種事大意不得,陳立誌當機立斷,必須取消這次接頭!
自己剛坐下沒幾分鐘,而且要了兩杯咖啡,明顯是還有同伴沒有來,如果這時候立刻就走,肯定會惹人懷疑。
陳立誌拿起軍帽,放到了右手邊。
牆上掛鐘的時針指向了兩點鐘,從外麵走進來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他身穿淺灰色西裝,頭上戴著一頂灰色禮帽,手裡還拿著一份堰津日報。
服務生迎上前:“歡迎光臨紫羅蘭,先生,您這邊請。”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跟著服務生邁步往裡走,他也同樣隻能看到徐文繡,卻看不到坐在裡麵的沈之鋒。
走到陳立誌近前,中年男子剛要開口打招呼,看到桌上軍帽的位置,立刻不動聲色的從桌旁走過。
在服務生的引領下,他坐在靠窗的一張桌位,說道:“一杯咖啡,謝謝。”
“請稍等。”服務生躬身退了下去。
徐文繡說道:“之鋒,我有些累了,我們回去吧。”
沈之鋒站起身:“我去一趟衛生間,回來我們就走。”
“衛生間在那邊。”
“知道。”
又過了一會兒,沈之鋒從衛生間出來,邁步來到吧台前,回身指了一下自己的桌位,說道:“結賬。”
他掏出錢包準備付賬,心裡忽然一動,再次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方向,目光四處巡視了一遍,最後落在了陳立誌的身上。
吸引他的不是陳立誌本人,而是桌上那頂軍帽擺放的位置。
在沈之鋒看來,帽子之類的物件放在桌子內側、也就是左手邊比較合理,很少會有人把帽子放在外側,那除非是馬上就要離開,或是有什麼特殊情況。
事實上,他分析的一點都不錯——軍帽放在左手邊,意思是一切正常可以接頭,若是放在右手邊,就是說情況有變取消接頭。
沈之鋒沉思片刻,對服務生說道:“我用一下電話。”
“您請便。”服務生把電話推了過去。
沈之鋒拿起電話,撥了幾個號碼,低聲說道:“喂,是我,你馬上來一趟紫羅蘭咖啡館……”
結完了賬單,沈之鋒回到桌位上,看了看徐文繡麵前的咖啡,說道:“文繡,你的咖啡不喝了嗎?”
徐文繡說道:“不想喝了,有點反胃。”
“那也彆浪費了……”沈之鋒端起咖啡呷了一口,笑道:“知道為什麼反胃嗎?”
“為什麼?”
“糖放多了。”
“是嗎?”
“肯定是啊,甜膩甜膩,太甜了就膩。”
“好像有點道理……”
“咱倆換一下位置。”
“乾嘛?”
“我那邊有陽光,多曬曬太陽對身體好,尤其是孕婦。”
“我才兩個月不到,哪裡就算是孕婦了。”徐文繡話雖這麼說,還是起身坐了對麵。
沈之鋒笑道:“彆說是兩個月,你就是懷孕一天,那也算是孕婦。”
十幾分鐘後,王新蕊和一名特務走了進來,他們就像沒看見沈之鋒一樣,坐在陳立誌斜對麵的桌位。
又過了一會兒,陳立誌抬腕看了一眼手表,伸手叫過來服務生:“結賬。”
然後故作氣憤的說道:“這個臭女人,動不動就放我鴿子,看我回去怎麼收拾她!”
結完了賬單,陳立誌戴上帽子,邁步出了咖啡館。
王新蕊一使眼色,同來的特務起身跟了出去。
…………
第二天。
保密局堰津站。
情報處副處長室。
沈之鋒脫下外套,隨手搭在椅子上,對站在麵前的王新蕊說道:“查清楚了嗎?”
王新蕊說道:“基本查清楚了,那名軍官名叫陳立誌,是憲兵大隊的一名分隊長,民國33年,考入了陸軍軍官學校,他是第17期的畢業生,最早是在軍政部第20軍官總隊是擔任作戰參謀,從那時候起,就一直跟著陳長官……”
“哪個陳長官?”
“陳介山長官。”
“接著說。”
“抗戰勝利後,陳長官調任堰津警備司令,把陳立誌也帶了過來,最開始是在151旅,那時候經常和美國人打交道,陳立誌會說英語,就又把調去了憲兵大隊,一直到現在。”
沈之鋒心裡猶豫不決,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雖說帽子的擺放讓人產生懷疑,但是也不能憑此認定陳立誌有問題。
畢竟每個人的生活習慣不同,或許他也就是隨手一放,況且從王新蕊搜集到的情況來看,陳長官似乎很器重陳立誌……
王新蕊說道:“沈副處長,我認為,應該好好查一查陳立誌。”
沈之鋒皺了皺眉:“咱們無憑無據,就去調查陳長官的親信,弄不好,容易捅了馬蜂窩……”
王新蕊說道:“按說,確實不應該太冒失,不過,還有一處疑點,您當時可能是忽略了。”
沈之鋒精神為之一振:“什麼疑點?”
“昨天,在咖啡館裡還有一個客人,我覺得很可疑,您和沈太太走了之後,沒過一會兒,他也結賬離開了。”
“什麼樣的客人?”
“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
沈之鋒心裡一動,胖胖的中年男人……
趙貴聲那件案子,線索最後斷在去銀行取錢人的身上,根據銀行職員的描述,取錢的也是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
“為什麼說他很可疑?”
“首先,他是一個人,一個中年男人獨自去喝咖啡,有這份閒情逸致的人,我估計不會太多。”
“你的意思是說,他本來是去赴約……”
“沒錯。而且我注意到,他從始至終都沒怎麼喝咖啡,一直舉著報紙擋著臉,似乎是不想讓人看到他的樣子。”
“接著說。”
“其次,以陳立誌的身份,什麼人能連一個電話都不打,就輕易爽約呢?我的結論是,那個胖胖的男人,會不會是來見陳立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