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務室內。
趙德全傷的是右腿,傷口處淌著膿血,整條腿又青又腫,比起左腿粗了一圈。
薑新禹推門走進來,來到近前看了一會,說道:“張醫生,情況怎麼樣?”
張醫生直起身子,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不太樂觀。”
趙德全緊張的問道:“不太樂觀是啥意思?”
張醫生說道:“傷口感染化膿,必須儘快做手術,否則的話,你這條腿空恐怕保不住了。”
趙德全心裡吃了一驚,勉強笑了笑,說道:“太誇張了吧……”
張醫生嚴肅的說道:“我當了六年醫生,這點判斷力還是有的。”
薑新禹知道,張醫生說的一點都不誇張,以如今的醫療水平,每年都有成千上萬人死於感染。
當年,貴為偽政權主席的汪兆銘,因為子彈長期留在體內無法取出,造成了身體嚴重感染。不得不遠赴日本治療。
即便日方派出了最好的醫生,依然無力回天,這個賣國求榮的大漢奸,最終還是客死異國他鄉。
薑新禹說道:“張醫生,先給他打一針盤尼西林。”
張醫生為難的說道:“可是,咱們這兒隻有磺胺,盤尼西林要去陸軍醫院才有。”
趙德全滿臉的不相信,說道:“保密局會沒有盤尼西林?醫生,你是在開玩笑吧?”
看在趙德全是一名少校的份上,張醫生耐心的解釋著說道:“以前一直有,不知道什麼原因,軍需處說是暫時缺貨。”
“盤尼西林是戰備物資,堰津又不是前線,怎麼可能缺貨?”趙德全說道。
張醫生雙手一攤,無奈的說道:“我又不是軍需處長,你問我也沒用。”
薑新禹心裡很清楚,並不是盤尼西林缺貨,而是藥廠很快會批量生產,有了價格更低的替代品,軍方自然不會再采購昂貴的進口藥。
大醫院肯定有少量存貨,用來應對重症病人。
…………
審訊室。
薑新禹坐在桌子後麵,一旁有書記員做筆錄。
“趙德全,4號晚上,在給屬下開會的時候,你都說過什麼?”
“我說……抓壯丁不是人乾的事兒,誰家沒有妻兒老小,反正就是類似的牢騷話。”
“就因為幾句牢騷話,軍法處會派人抓你嗎?”
“還有,我說了一些……誇共黨的話。”
“什麼話?”
“薑隊長,這些話,我在軍法處都說了好幾遍了……”
“這裡是保密局!”薑新禹打斷了趙德全的話頭。
趙德全垂下頭,低聲說道:“我當時說,共軍就不乾這種事,誰乾這種缺德事,誰掉毛……”
書記員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薑新禹瞪了他一眼,轉臉對趙德全說道:“言出無狀,侮辱國家元首,趙德全,你是想造反嗎?”
趙德全磕磕巴巴的說道:“我、我就是發發牢騷,不是針對誰。”
“張家口一戰,你當過共軍的俘虜吧?”薑新禹翻了翻手邊的卷宗。
“是。”
“你那時候是什麼職務?”
“搜索連連長。”
“共軍為什麼放了你?”
“本來讓我們這些俘虜去修戰壕,後來,國軍炮擊,共軍死了一大片,我趁著混亂,偷偷跑出來了。”
“可是你沒證人。”
“薑隊長,說句不恭敬的話,您可能沒去過戰場,一打起來,到處都亂哄哄的,我上哪去找證人……”
薑新禹看了他一會,合上手裡的卷宗,說道:“最後問你一個問題,軍法處去抓人,你為什麼拒捕?”
趙德全恨聲說道:“我知道,是二鬼子告的密,軍法處的人來的時候,我當時不是拒捕,是想一槍崩了二鬼子!”
“二鬼子是誰?”
“我們營的一個連長,他以前當過偽軍,我一直管他叫二鬼子。”
書記員把筆錄送過來,薑新禹仔細看了一遍,說道:“讓他畫押。”
畫了押,趙德全說道:“薑隊長,啥時候送我去醫院?”
“我做不了主,需要跟上麵請示一下。”薑新禹起身離開了審訊室。
…………
副站長室。
吳景榮看過了口供,又對照了一下軍法處的口供,沉思了半晌,說道:“薑隊長,對這件案子,你有什麼看法。”
薑新禹說道:“我認為,通共嫌疑基本不存在,罪名最多是目無長官,對領秀不敬,其他的……還真沒覺得有何不妥。”
“一介莽夫,不知天高地厚。”
“那、我整理一下材料,這就移交軍事法庭。”
“嗯,就這麼辦吧,駐軍的意思,也是希望從輕發落。”
“另外,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趙德全要是再不動手術,可能會導致截肢,甚至有生命危險。”
“這麼嚴重?”
“傷口感染的很嚴重,整條腿都腫了。”
“那就送去醫院吧,哦,對了,彆忘了給劉光天打電話,趙德全是43師的人,費用理當由他們來出。”
“好的。副站長,這些材料,需要您簽字。”薑新禹遞過去一個文件袋,裡麵都是和趙德全一案相關的文件。
吳景榮拿起鋼筆,在文件每一頁簽上自己的名字。
“篤篤!”
外麵傳來敲門聲。
“進來。”吳景榮一邊簽字一邊說道。
房門一開,周俊臣匆匆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紙信箋,說道:“副站長,孫……薑隊長也在啊。”
薑新禹拍了一下手邊卷宗,說道:“趙德全的案子。”
“43師那個營長?”
“對,就是他。”
“哦,有結果了嗎?”
“基本結案了,這是他的口供。”薑新禹把口供遞過去。
周俊臣粗略看了一遍,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真是奇了怪了,這種滿腦子狗屎的人,是怎麼當上的少校營長,啥話都敢胡咧咧。”
薑新禹笑道:“可不是嘛,要是換做封建王朝,這是犯下了大不敬的罪名,弄不好都得滿門抄斬。”
兩人閒聊的空當兒,吳景榮把所有文件都簽了字,放下手裡的鋼筆,說道:“你們還彆小看了這個趙德全,我看過他的檔案,隨棗戰役的時候,他隻是一名中士班長,排長戰死了,他帶著半個排的人,硬是頂住了日軍一個小隊的進攻,他能熬到少校營長,也是用命換來的。”
周俊臣說道:“結果,腦子一熱,少校也沒了,弄不好還得坐牢。”
吳景榮笑了笑,看了一眼周俊臣,說道:“什麼事?”
“西邊傳來密信。”周俊臣把信箋遞過去。
薑新禹很知趣,趕忙收拾了桌上的文件,說道:“副站長,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
吳景榮說道:“去忙吧……哦,對了,送趙德全去醫院,讓下麵人跟著就行了。”
“好的。”薑新禹對周俊臣笑了笑,轉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