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吳景榮掛斷電話,對剛剛進來的吳太太說道:“新蕊呢,怎麼不出來吃飯?”
“沒事,跟學霖鬨點小彆扭,一會就好了……誰來的電話?”吳太太隨口問道。
“汪學霖。”
“是找新蕊賠不是的吧?”
“賠什麼不是,他說去一趟北平,跟我告幾天假……唉,一扯上親屬關係,我本心不想給假,這話也說不出口。”
“這就對了嘛,學霖又不是外人,你對他關照一點,將來他肯定儘心儘力替你辦事!”
“凡事有利就有弊,沒你說的那麼簡單……”
吳景榮喝了一口稀粥,心想著一會到了站裡,對外就說汪學霖是密派任務,可不能說什麼處理家裡生意上的事,那也顯得太過假公濟私。
房門一響,王新蕊邁步走了進來,恭聲說道:“姑父早。”
吳景榮點了點頭,看了王新蕊一眼,說道:“快吃飯吧,一日三餐,早餐最重要。”
吳太太盛飯遞過去,把菜往王新蕊跟前推了推,說道:“新蕊,多吃點……看你這段時間瘦的,要是你父母來了,還以為姑媽不給你飯吃呢。”
“姑媽對我最好了。”王新蕊微笑著說道。
“對了,新蕊,汪家在北平還有生意呀?”
“嗯,好像有一家印染廠。”
“嘖嘖,不愧是做大生意的人,我聽說,汪敬旻這些年攢的家本,怕是幾輩子也吃不完呢!新蕊,你算是找了一個好人家,姑媽都替你高興!”
吳景榮輕咳了一聲,對吳太太說道:“彆的沒學會,東家長西家短,倒是學的挺快,彆人有多少錢,關你什麼事!”
吳太太白了丈夫一眼,不滿的說道:“汪家的彆人嗎?不相乾的人,我才懶得打聽!”
吳景榮放下筷子,站起身作勢要走,想了想回身說道:“新蕊,等汪學霖回來了,你找機會和他說一下,儘量不要為了私事請假,對他的影響不好!”
王新蕊心裡跳了一下,連忙問道:“姑父,學霖請假了?”
“你不知道嗎?”
“他……沒跟我說。”
“你們吵的很厲害嗎?至於說,出遠門了都不告訴對方一聲。”
吳太太插話道:“剛吵了架,哪能這麼快就和好……也怪你,就應該讓新蕊接一下電話!”
後一句話,她是對吳景榮說的。
王新蕊問道:“他請了幾天假?”
吳太太一解釋,吳景榮也沒當回事,男女間吵架互不理睬,這種事合情合理,聽王新蕊問自己,說道:“七天。”
“七天……”王新蕊喃喃著說道。
吳太太安慰著說道:“七天很快的,新蕊,聽姑媽一句勸,等學霖回來之後,你可不能再刷小姐脾氣了……”
吳景榮回了書房,等著司機來接自己上班。
過了一會,門外傳來敲門聲,王新蕊推門走了進來,臉上的神色看起來糾結至極。
吳景榮放下手裡的報紙,說道:“有事嗎?”
王新蕊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說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麼和您說……”
吳景榮微笑著說道:“是關於汪學霖嗎?”
王新蕊愕然說道:“您怎麼知道?”
“答案都寫在你的臉上,我想不知道也不可能。”
“汪學霖他……”
“他怎麼了?”
“他……”
王新蕊知道,隻要自己說出了真相,就意味著將和汪學霖一刀兩斷,這不是一個能夠輕鬆做出的決定!
看著王新蕊絞扭著雙手,顯見內心異常糾結,吳景榮想了想,和顏悅色的說道:“新蕊,在我眼裡,你是一個懂事的孩子,無論是做人還是做事,從沒讓我失望過,如果遇到了難處,不妨說出來,姑父說不定還能幫你出出主意。”
“汪學霖是……是共黨!”王新蕊如釋重負一般說出這句話。
吳景榮霍然起身,臉色立刻嚴峻起來,說道:“你是說,汪學霖是共黨?”
“對!”
“新蕊,不要因為一時生氣,就拿這種事開玩笑!”
“姑父,我怎麼可能拿這種事開玩笑,更何況,他是我的未婚夫……”
“有證據嗎?”
王新蕊就把在檔案股發生的事,包括之前在汪學霖臥室發現過禁書,一五一十如實講述了一遍。
汪學霖麵色凝重起來,檔案股股長竟然是共黨臥底,這件事非同小可,這是一件極其嚴重的事件!
他也認同王新蕊的分析,汪家家財萬貫,汪學霖絕不可能為了一點錢,敢在保密局竊取情報。
“昨天為什麼不報告?”
“我不忍心……”
“新蕊,你知道這件事有多嚴重嗎?弄不好都會牽連到你!”
吳景榮心中一凜,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嚴峻的問題,這件事會不會引火燒身,牽連到自己頭上?
未來侄女婿是共黨臥底,當初自己力排眾議,破格提拔汪學霖當上了檔案股股長,隻這兩件事,難說不會成為政敵手中的武器!
吳景榮心裡很清楚,喬慕才雖然暫時受挫,但是他一刻也沒忘了奪回堰津站大權,要是被他知道了……
不行,這件事絕不能泄露出去!
“嘀嘀——”
外麵響起汽車喇叭聲。
門外傳來腳步聲,吳太太推開房門,說道:“景榮,司機來了……你們爺倆聊啥呢?”
吳景榮板著臉說道:“讓司機等著,你先出去,我和新蕊有正事談!”
見丈夫臉色嚴峻,吳太太不敢打擾,輕輕關上房門退了出去。
吳景榮沉吟片刻,說道:“新蕊,你覺得,汪學霖沒有直接逃走,而是以請假的方式暫時離開堰津,他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
“留退路。”
“留退路?”
“如果我不告發,他可能還會回來。”
“是啊,我也很好奇,你們是未婚夫妻,你就沒想過替他隱瞞嗎?”
王新蕊神色黯然,沉默了好一會,緩緩說道:“我不能把自己的未來,交到一個滿腦子赤色思想的人手裡,對未婚妻隱瞞身份,其心可誅,其行可恥!側麵也說明了一件事,在他心裡,我隻是一個還有利用價值的工具罷了,所以,他不值得我冒這樣大的風險!”
吳景榮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你能這樣想,我很欣慰。接下來該怎麼做,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王新蕊這次沒猶豫,既然已經大義滅親了,沒必要再三心二意,說道:“您放心,等他回來之後,我親口指證他!”
吳景榮輕輕搖了搖頭,背著在屋子裡來回的踱步,說道:“不!你不僅不能指證他,還要守口如瓶,這件事不能吐露出半個字!”
“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侄女婿,你的未婚夫,竟然是潛伏在保密局的共黨臥底!這可是一件大案子,如果被彆有用心的人知道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那該怎麼辦?”王新蕊是聰明人,一點就透,立刻明白了吳景榮的擔心。
“找到他,然後……”吳景榮目視王新蕊,做了一個斬首的手勢!
“您是說……滅口?”
“這麼做,既能除掉堰津站的隱患,又能保證我們的利益,當然了,對汪家也有好處,他們不會因此受到任何影響!”
王新蕊的心怦怦直跳,她心裡很不是滋味,畢竟那個將要被滅口的男人,跟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