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傍晚。
報館公寓。
李獻策把隨身物品裝進一個手提箱,準備明天和報館另一位編輯去北平出差。
房門一響,李愛國推門走了進來,一手拎著賢聚德的食品袋,另一隻手拎著一瓶老白乾。
“叔,我回來了。”李愛國把東西放在茶幾上。
李獻策走過去打開食品袋看了一眼,裡麵是整隻脆皮烤雞,香氣四溢還冒著熱氣,顯見是剛出爐不久。
食物匱乏的年月,這兩樣東西頂一個碼頭工人大半月的薪水,一般家庭根本消費不起。
“發工錢了?”李獻策疑惑的問道。
李愛國從廚房拿來兩副碗筷,目光躲閃著說道:“沒呢……”
“那你哪來的錢?”
“……老板說我乾的好,預支了一個月的工錢。”
李獻策冷哼了一聲,說道:“有了錢就大手大腳,一點都不知道節省!”
“這不是孝敬您的嘛,叔,您吃雞腿。”李愛國掰下來一支雞腿,殷勤的放在碟子裡。
“我用不著你孝敬,多想著孝敬孝敬你父母吧!”
嘴上這麼說,李獻策還是坐下來,接受了侄子的“孝心,”畢竟買都買回來了,烤雞也不可能退回去。
“賢聚德的烤雞真香!”李愛國吃的滿嘴流油,偷空看了一眼地上的手提箱,說道:“叔,您要出門啊?”
“報館派我去北平出差。”
“哦……您啥時候回來?”
“大概三五天吧。”
李獻策想了想,說道:“李國,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後要學著分辨好壞人,彆給你一點好處,就跟人家推心置腹!”
李愛國嘴裡吃著雞肉,含糊不清的說道:“叔,我沒有……”
“沒有最好,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知道了。”
“另外,碼頭的工作要多用心,以你的自身條件,能找到這麼好的差事,實屬不易!”
“叔,您放心吧,杭老板對我挺好,還說要給我漲工錢呢。”
“他是礙於薑隊長的麵子,做人不能總是靠外力,自己也要多努力!”
“知道了。”
李獻策看了他了半晌,忍不住歎了口氣,說道:“嘴裡說知道了,就是不往心裡去!你啊,真是讓人不放心!”
“叔,您今天是咋了?”
“我怎麼了?”
“以前都沒和我說這麼多話……”
“你父母把你送到我身邊,我是在替他們教育你……哦,對了,我給你找了一處房子,離這也不遠,房間雖然小了一點,一個人住足夠了,過幾天你就搬過去吧。”
“叔,我是不是做錯事了?”李愛國可憐巴巴的說道。
李獻策呷了一口酒,說道:“為什麼這麼說?”
“好端端的您乾嘛攆我走?”
“我一個人住習慣了,人多了嫌亂。”
“我剛來的時候,您不是說,讓我一直住在這嗎?”
“此一時彼一時。”
李獻策也是沒辦法,自己的住處是報館提供的,他要是走了,報館肯定是要收回去。
“啥此一時……彼一時?”
“彆再問了,吃完飯我帶你去看看房子。”
新租的房子在電車站附近,距離報館公寓隻有幾分鐘路程。
看過了房子,在回來的路上,李愛國東瞧西看,捂著肚子說道:“叔,你先回吧,我去方便一下。”
“吃撐了吧?”
“好像是……”
“知道哪有公廁嗎?”
“知道。”
目送著李獻策走遠,李愛國快步來到停在路邊的一輛轎車跟前。
轎車門打開,坐在黑暗裡的酒井勾了勾手指,說道:“上車!”
李愛國局促的坐進車裡,酒井問道:“今天有什麼情況?”
李愛國把和李獻策的對話複述了一遍,酒井難得很耐心,不厭其煩追問著細節。
“你做的很好。”酒井從懷裡掏出一疊鈔票遞過去。
李愛國遲疑著接過錢,說道:“你們不會對我叔怎麼樣吧?”
酒井無聲的笑了笑,說道:“我說過了,我們主要是調查報館老板的問題,跟你叔叔關係不大,因為他是知情者,所以必須側麵了解一下!”
李愛國鬆了一口氣,把錢揣進懷裡,期期艾艾的說道:“那個……轎車啥時候能獎勵給我……”
“你放心吧,等案子查清楚了,答應你的獎勵肯定兌現!”
“是新車嗎?”
“當然。”
“你們可不能賴賬……”
酒井一本正經的道:“我不是給你寫了承諾書了嗎?經濟調查科的大印都有,你還擔心什麼?”
李愛國摸了摸懷裡的“承諾書”,心想著白紙黑字,諒他們也不至於抵賴,於是說道:“那我回去了。”
“好。”
李愛國下了車,很快消失在黑夜裡。
酒井吩咐兩名便衣留下繼續監視,自己坐車返回憲兵隊。
憲兵隊隊部。
聽酒井講述了事情的經過,服部彥雄沉吟著說道:“李鬆要出差?”
酒井:“是的。少佐,明天我親自帶人監視,不怕他耍什麼花樣!”
“不對,這件事有詐!”
“您是說李國撒謊?”
“不不不,他沒理由撒謊,撒謊的是李鬆!”
“卑職沒明白……”
“你試想一下,李鬆明天出差,今天就給李國找房子,他有必要這麼匆忙嗎?出差三五天而已,這種事回來再辦也不遲!”
酒井想了一下,說道:“您的意思是,李鬆要逃走?”
服部彥雄點了點頭,說道:“李國也說了,李鬆今晚和以往不同!”
“那我們怎麼辦?”
“立刻通知北平憲兵隊,讓他們提前布置人手,隻要發現李鬆有逃走跡象,隨時準備動手抓人。”
“少佐,這件事我們調查了這麼久,功勞拱手讓給彆人……”
服部彥雄看了看他,嚴厲的說道:“酒井君,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還計較個人得失!”
“……卑職知錯!”
“另外,你親自帶人一路監視,不能給他半路上金蟬脫殼的機會!”
“明白!”
“這件事要嚴格保密,不許走漏一點消息!”
酒井恭維著說道:“少佐,幸虧您早做安排,利用李國貼身監視,要不然真有可能被李鬆逃走了!”
服部彥雄也很得意,微笑著說道:“李鬆怎麼也想不到,出賣他的人是身邊最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