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勞工後悔也晚了,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遭遇。
薑新禹雖然親眼目睹,但是以偵緝隊隊長的“漢奸”身份,即使暗中告訴那些報名的人,也不會有多少人願意相信他。
更何況,薑新禹也不能把消息透露出去,知道勞工情況的人屈指可數,事情一旦泄密,他是首當其衝的被懷疑對象。
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讓上了船的勞工親自揭露事情真相,才能有效勸阻持續不斷報名的人!
薑新禹開著車,路上偶爾能遇到巡街的警察,看著三三兩兩的警察,他腦中猛然靈光一現,想到了一個辦法!
他猛打方向盤,轎車在路口調頭,向火車站方向疾馳而去,薑新禹自己不便露麵,隻能指望秦力派人去做。
即將行駛到孫記雜貨店時,街邊停著一輛黑色轎車。
薑新禹經常出入憲兵隊,所以即使車尾掛的是民用車牌,他還是一眼認出了這是憲兵隊的車!
車內漆黑一片,看不清楚裡麵的人,薑新禹沒敢停車,直接開了過去。
憲兵隊的車晚上出現在這,是偶然路過?還是在執行任務?
從街口望過去,三十幾米遠就是孫記雜貨店,如果使用望遠鏡,雜貨店附近的情況,能夠看的一清二楚。
難道他們是在監視秦力?
不管出於何種考慮,薑新禹都必須提醒一下秦力,他的安全和自己息息相關。
把車停在一處公用電話亭前,薑新禹坐在車裡觀察了一會,確信沒有人跟蹤自己,這才下了車走進電話亭。
他從兜裡掏出幾枚硬幣投進去,撥通了孫記雜貨店的電話。
“喂,孫掌櫃,我是老李,最近南方下大雨,路上不好走,你的那批貨會延遲一段時間。”薑新禹啞著嗓子說道。
“哦,這樣啊……大概多少天能到貨?”
“不清楚,你最好早想辦法。”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謝謝。”
“不客氣,再見。”
“再見。”
——這是薑新禹和秦力之間的緊急聯絡方式,意思就是告訴他有危險,立刻停止一切活動甚至做好撤離的準備。
如果憲兵隊確實是在監視孫記雜貨店,既然他們沒有動手抓人,那就是說,還隻是處在懷疑的階段。
薑新禹相信,經過自己的提醒,秦力一定會暗中進行反偵察,隻要確定情況屬實,以他的能力起碼可以做到全身而退。
秦力指望不上,薑新禹直接開車前往橋西路五福裡。
現在距離吉野丸號開船還有半個小時,隻要動作足夠快,一切都還來得及。
薑新禹先到春暉書店買了幾本古籍書,萬一被人看見自己,這是最好的理由,因為服部彥雄也知道他很喜歡古籍。
然後薑新禹直接來到徐海川家門口,看了看四下無人,伸手輕輕敲了幾下門。
“誰呀?”
徐海川打開房門,看見來人是薑新禹,他多少有些意外。
這不是他們正常的見麵方式,除非是有緊急情況,薑新禹才會直接上門。
因為不知道屋子裡有沒有外人,況且五福裡是警察宿舍區,薑新禹不敢做過多停留。
他把在車裡事先寫好的紙條遞過去,一言不發的轉身匆匆離去。
…………
七點五十分。
河西街160號,雷朋家。
李誌柏穿著一身灰布長衫,頭戴黑色禮帽,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著像是一個文質彬彬的教書先生。
“篤篤!篤篤!”
李誌柏伸手敲門。
雷朋打開房門,疑惑的上下打量著這個陌生人。
李誌柏微笑著說道:“你是雷朋雷警長吧?”
“對,是我,你是?”
“鄙人姓李,是堰津女中的國文老師。”
“哦……李老師找我什麼事?”
“我能進去說嗎?”
雷朋遲疑了一下,閃開身說道:“請進。”
李誌柏邁步走進客廳,小桃紅正坐在沙發上嗑瓜子,見有客人來,連忙起身讓座。
“咱們長話短說,實不相瞞,我的真實身份,其實是中統堰津站的特工。”李誌柏開門見山的說道。
雷朋吃了一驚,伸手拉開抽屜,就要去拿手槍。
李誌柏麵色平靜的說道:“雷警長,我要是你,就不會拿槍對著來救自己的人!”
“你……什麼意思?”雷朋的手慢慢把槍放下。
他也不是一個笨人,既然對方毫無顧忌的表明身份,自然是早有準備,說不定門外就有中統的人在接應,隨時都會衝進來。
小桃紅嚇得躲在雷朋身後,她出身紅塵,對什麼軍統中統共黨,或多或少有一些耳聞,知道這都是專門和日本人作對的勢力。
李誌柏看了一眼牆上的鐘,說道:“雷警長,我知道你當日偽警察也是迫不得已,如今日本人是秋後的螞蚱,氣數已儘,你難道心甘情願做他們的殉葬品?”
雷朋默然片刻,說道:“李老師的意思是,要發展我加入中統?”
李誌柏點了點頭,說道:“通過多次觀察,覺得你是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當然,做這種事很危險,我們不強人所難,你如果不願意做,我立刻離開。”
雷朋早有尋找退路的心思,隻是苦於沒有門路,今天中統的人忽然登門,讓他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要說這位“中統特工”身份的真實性,雷朋還是傾向於相信,在日本人的地盤,誰會閒著沒事兒,冒充能掉腦袋的反抗分子?
“人家問你話呢?你倒是表一個態呀……”小桃紅低聲催促著雷朋。
小桃紅的母親是被日本兵禍害死的,她骨子裡對日本人也非常痛恨,最近每天聽雷朋給她講當前的形勢,對這種事自然是持支持態度。
雷朋一咬牙,說道:“李老師,我願意加入你們!”
李誌柏故作欣慰的說道:“希望我不會看錯人!……不過,你現在隻能算是考驗期,想要正式加入,必須要替我們做一兩件事才行。”
“我懂,就是林衝上梁山入夥的投名狀唄?”
“你這麼理解也可以。”
“您直說吧,要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