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包廂裡,聽了高城的發問,袁婷的臉上就露出了一絲為難之色。
注意到她這個表情,高城大概有數了。
他揮了揮手,直接了當地開聲道:“小袁啊,伍六一接下來的工作崗位可能有變動,對你們的小家庭,肯定會有影響。對此,你有什麼想法和要求,都可以講一講。”
袁婷聞言,連忙開聲道:“高營長,我沒有要求。我和六一都是軍人,軍人就應該服從組織的分配。”
“您放心吧,即便六一不再,家裡我一個人也能照顧得來。”
高城唔了一聲,側頭發問道:“小袁你真是這麼想的?”
袁婷深深點了點頭:“是的,高營長,我真是這樣想的。”
停頓了片刻,袁婷見高城沒其他吩咐,就借故告辭下了樓。
目送著她緩緩離去,高城就忍不住撓了撓頭。
袁婷的回答雖然看上去是真的發自內心,但是高城總感覺有些不對。
但是哪兒不對,他又說不出來。
正疑惑的時候,一旁的史今就忍不住開聲了。
“連長,是不是伍六一之前和弟妹叮囑過些什麼?”
史今這話說出之後,高城頓時恍然大悟。
“對啊,肯定是伍六一這小子強硬地要求小袁服從組織安排,有困難咬牙生吞了。”
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隘,高城就一臉埋怨地說道:“你說伍六一這小子,都三十啷當歲的人了,怎麼還是這副倔脾氣啊!”
另一邊,甘小寧似乎想到了什麼,就試探著開聲了。
“伍班副現在還是四期士官,沒辦法讓家屬隨軍。我想,以他的脾氣,肯定不會對部隊提這種破格要求吧?”
甘小寧這話說完之後,高城、史今立刻都明白過來。
確實,在軍中軍官達到了一定的級彆之後,是可以打申請讓家屬隨軍的。
具體要求為:軍官、文職乾部符合幾項條件之一者,其配偶和未成年子女、無獨立生活能力的子女,經師(旅)級以上單位的政治機關批準,可以隨軍。
第一項要求是:副營職或副科級(含專業技術十一級、體育七級)以上的軍官、文職乾部;
第二條要求為:服現役或在軍隊服務滿十五年以上的軍官、文職乾部;
其餘幾項要求和這兩條相差不大,隻是在邊疆地區駐紮的部隊,相對會放寬一部分要求。
但是這些家屬隨軍的條件,都是針對軍官設置的。
伍六一因為年齡所限,加之自己又不想走軍校這條路,所以一直沒能提乾。
如今士官的待遇雖然也日益提高,但是家屬隨軍這一項卻是沒有的。
伍六一也深知這一點,所以才不願意妻子為了這種事情向老領導、老戰友們張口吧。
甘小寧的話說完之後,屋子裡便沉默下來。
對伍六一的脾性,大家都很清楚。
他決定了的事情,那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而且這事兒之前沒有先例,大家也確實不好張這個口。
琢磨了片刻,高城就長歎了一口氣。
“先不說這個了!”
高城一揮手道,“今天是高興的日子,說點喜慶的話題。”
白鐵軍聞言,頓時縮了縮腦袋。
他可是擔心老連長的憋悶無處釋放,最後找他這個“始作俑者”算賬。
畢竟,袁婷的強顏歡笑,也是他先看出來的嘛。
“太叔公來了,可以開席了!”
樓下院子裡響亮的聲音傳來,讓人不由精神一振。
高城、史今等人也強打精神,重新聊了起來。
不多時,在一名鄉鎮司儀的主持之下,伍六一、袁婷和雙方父母登台開始了行祝酒詞。
這擺酒雖然是在小地方舉行,但是該走的儀式還是要走的。
隨著一對新人和新人父母共同敬了太叔公的酒,宴席也正是開啟。
二樓包廂這邊,高城也舉起杯子,對老部下們示意道:“來吧,咱們也開始。”
史今、甘小寧、白鐵軍、成才、許三多聞言,紛紛起身舉起了酒杯。
“坐,都坐。”
高城不等大家站起身,就伸手往下按了按。
“先趕快墊一墊肚子,我估摸著一對新人很快就要過來敬酒!”
聽了連長的提醒,白鐵軍第一個領悟過來。
“對對對,伍班副知道我們晚上還要趕路,肯定第一個過來我們這邊。不趕快吃點東西,怕是夠嗆。”
確實,幾人之前過來的時候,鄉裡的一個副鄉長和村乾部就過來打過招呼,說是要來敬大家酒。
對此,高城等人也是辦法推拒。
說起來,伍六一雖然一直沒能提乾,但是這兩年立功可沒停下來。
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他可都拿了不少。
每一次立功,鄉裡都要來他們家送喜報、送大紅花。
一二來去,鄉裡乾部對他們家的事兒,自然非常上心。
大家都知道,老伍家的兒子是好樣的。
今天知道伍六一結婚擺酒,鄉裡的一位副鄉長更是親自來捧場。
無巧不巧的,這位副鄉長來的時候正好高城等人也過來。
副鄉長雖然隻是個副科級乾部,不清楚高城到底是副團級,還是正營級乾部。
但是人家肩章上的兩毛二,那可是貨真價實的。
一個中校,放在縣城裡,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這到了鄉鎮的層麵,大家見著的機會就更少了。
副鄉長無疑之中見到高城,自然是喜出望外。
所以這敬酒的一茬,肯定跑不掉。
對這位鄉乾部的熱情,高城也知道不好推拒。
此時招呼老部下們趕緊吃點東西,也就在此了。
白鐵軍說完之後,史今等人對視一眼,都是深以為然。
高城夾了口菜,轉頭對白鐵軍叮囑道:“老白,待會兒成才、許三多估計少不了要多受點累。”
“晚上你們三個一起走,一定要將他們照顧好,知道嗎?”
白鐵軍聞言,連忙拍著胸脯應和下來。
成才和許三多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無奈。
連長的言下之意,他們倆當然都知道。
他們兩個是伍班副的老鄉,都是上榕樹、下榕樹出來。
去了部隊之後,三人又一起在七連、老A、戰狼中隊共同戰鬥過那麼長時間。
今天伍六一大喜的日子,不管是他的父母也好,還是其他親朋也好,都免不了過來敬酒。
雖然連長早就表明了態度,不能喝白酒、隻能喝點啤酒。
可即便是啤酒,這喝多了也會受不了。
尤其是請假隻請了一天,今晚又不能在這邊逗留,這問題就更凸顯出來。
看著許三多、成才二人為難的樣子,甘小寧就笑嗬嗬地勸慰道:“三多,待會兒你和成才多上幾趟廁所,應該能削減不少壓力……”
甘小寧這話一說出來,許三多頓時有些發怔。
旁邊的成才,也是有些懵懂。
倒是甘小寧身邊的白鐵軍,一瞬間就會過意來。
他賊眉鼠眼地看了看包廂外,見沒人注意這邊,就壓低了聲音提點道:“阿甘是讓你們喝完一茬立刻去廁所吐出來,這樣就不會醉太厲害了。”
確實,啤酒這玩意大部分成分是水,喝了之後是很容易用物理方法倒出來的。
許三多雖然為人木訥,但這個解酒的方法不可能不會。
此時聽了白鐵軍的講解,他臉上的愁容頓時削減了不少。
正說話間,下方的院子外麵就傳來了一陣馬達的聲音。
聽了這沉重的馬達聲,白鐵軍就有些好奇。
“這聲音,聽著是越野車吧?到這會兒了,還有重要的客人剛剛趕到嗎?”
白鐵軍說完這話,幾個老七連的兵就都有些迷惑。
這農村裡擺酒和城市裡可不一樣,都是提前半天人就到齊的。
大家下午過來的時候,該來的人就已經都到了。
這會兒按說不會有人剛剛過來。
再說了,這半天時間,大家在伍六一他們村裡也沒見著大功率的越野車。
就在大家疑惑不解的時候,高城就似乎想到了什麼。
他放下筷子,一拍腦門道:“會不會是七月到了?他之前跟我說,得空就會趕過來湊個熱鬨。”
“啊,會是七~蘇旅長嗎?”
史今愣了一下,忍不住發問道。
“連長,我幫您下去打探一下情況!”
白鐵軍見機得緊,呲溜一聲就下了樓。
其他人也紛紛站起身,等著白鐵軍在樓下的消息。
很快地,樓下就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隨後,白鐵軍的吆喝聲在樓下響起:“營長,是蘇主任到了!”
高城等人早就在準備了,聽了這聲音連忙魚貫而出,下樓相迎。
“主任,您怎麼親自過來了!”
院子裡,看著麵前笑容可掬的蘇七月,伍六一的聲音有些驚訝,但更多是驚喜。
“六一,恭喜了。”
蘇七月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轉過頭看向滿臉訝異袁婷,蘇七月將早已準備好的紅包遞向對方。
“嫂子,恭喜啊!”
聽著“嫂子”二字,袁婷就更手足無措了。
眼前這位蘇主任的經曆,雖然伍六一從未和她主動提及過,但是她自己卻是了解過很多的。
在C軍區的時候,同醫院的護士們,對這位軍區最年輕的師旅一級乾部,就經常會談到。
伍六一住院的時候,這位旅領導親自過來探望,在同事們之中驚起了不小的波瀾。
當時自己也很好奇,這麼一個年輕的過分的旅長,其過往的經曆到底是怎麼樣的。
後來自己和伍六一戀愛、結婚,對蘇七月的了解,又更多了一層。
之前袁婷一直以為,這位年輕有為的乾部固然能力是非常突出的。
但是他能躥升這麼快,很可能是世家子弟出身。
然而自己的這個猜測,很快就被伍六一給否認了。
按照丈夫的說法,對方的家庭背景非常平常,就是普通的工薪階層。
人家是從基層部隊,一步一個腳印走到如今這一步的。
其能力之強,在伍六一認識的人之中,不做第二人想。
丈夫的性格,袁婷當然非常清楚。
能讓他這麼尊敬,甚至崇拜的人,能力那絕對是超強的。
丈夫受了傷之後,也是在蘇七月的安排之下,自己和他一起能調任現在的N軍區。
對此,袁婷心中也是十分感謝。
然而隨著這位蘇旅長的級彆提高,他在袁婷心中的形象越來越高不可攀,甚至有些虛無縹緲。
像自己和伍六一今天的擺酒,袁婷根本沒想過這位領導竟然會不遠萬裡,親自趕來祝賀。
過了半晌,袁婷這才醒悟過來,連忙對蘇七月欠身道:“謝謝~謝謝蘇主任!”
另一邊,袁婷的父母已經在笑嗬嗬地向自己的女婿發問:“六一啊,這位領導是?”
因為蘇七月穿的是便裝,袁婷的父母雖然聽出了他是伍六一的領導,卻實在猜不到其真實身份。
蘇主任就在麵前,這要是換了其他人問這個問題,伍六一肯定就不搭理了。
但是泰山、泰水的問題,那還是得回答。
“爸、媽,這是我的老領導,蘇旅長。”
聽到這裡,袁婷的父母頓時麵色一滯,迅速將目光轉到的蘇七月的臉上。
這一瞬間,二人甚至有點感覺自己聽錯了。
“旅~旅長!?”
二老正駭然的時候,蘇七月已經微笑著和他們握手招呼了。
“啊,蘇旅長,快,快請!”
握住蘇七月的手,袁婷的父親就是一陣搖晃。
另一邊,伍六一的父母因為是農村出身,對級彆什麼的懂的很有限,反倒不那麼拘束。
二人樂嗬嗬地和蘇七月握了手,熱情地請他上二樓包廂。
“領導,快請快請。”
蘇七月謝過了雙方家長,目光則下意識地落在白鐵軍的身上。
“旅長!”
和蘇七月銳利的目光對視一眼,白鐵軍頓時打了個激靈。
雖然自己和成才、許三多事先都請了假,但是自己之前可沒有參與到二人的那個重大行動之中,可以說沒有立下任何功勞。
白鐵軍擔心,蘇主任如果要怪罪的話,那肯定會找自己的麻煩,不會因此遷怒成才、許三多這兩個“愛將”。
正忐忑的時候,蘇七月就向他招了招手,開聲道:“鐵軍,你在下麵等一下‘蜜獾’,等他停完車再一起上來。”
“啊~是!”
聽了這話,白鐵軍頓時神色一鬆,爽利地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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