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第一杯酒之後,鐘副司令自然而然地將話題引入到了剛剛結束的演習之中。
“老田啊,你們C軍區這次可是讓咱們N軍區、B軍區都丟了麵子啊。”
鐘元年意有所指地說道,“複盤會議上,你看到我和老譚、老高灰頭土臉的樣子了吧?怎麼樣,是不是心裡偷著樂呢?”
這話田鬆仁當然不會承認。
他連連搖頭道:“怎麼會呢,老鐘,我是那種人嗎?”
鐘元年眨巴眨巴眼睛,沒有回答他這話。
田鬆仁則繼續解釋道:“演習嘛,勝負是很平常的事兒。”
“杜總長不是說了嗎,這次演習咱們最大的收獲,就是對陸軍未來如何發展、建設,有了一些新的思路。至於戰場上的勝敗,反倒是次要的事兒了……”
田鬆仁本以為自己還需要口舌幾句,才能把鐘元年的火氣給平複。
誰知道他這剛剛一開聲,鐘副司令很快應和了他的觀點。
“唔,老田你這麼說倒是在理。這次演習,對我們N軍區的兩支參演部隊來說,最主要的還是從中學到了一些全新的東西啊。”
伸手指了指下首的龍凱峰、陸雲鶴、林曉燕,鐘元年就順勢說道:“凱峰師長、雲鶴政委,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龍凱峰、陸雲鶴顯然一早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此時自然是無縫隙地配合鐘副司令表演。
龍凱峰首先表態道:“是的,鐘副司令。這次演習,我們DA師在藍方擺出‘蛛絲陣’麵前,簡直是束手無策。”
“開誠布公地說,七月同誌的這套戰術,真的讓咱們學到了很多。”
“上午複盤過後,我還有我們林參謀長談過這事兒。”
龍凱峰友好地對蘇七月一笑,“我倆都有些感慨,當初第一次跨軍區演習之後,怎麼就沒好意思向總部作戰部開口,將七月同誌給請到我們DA師呢!”
龍凱峰這話一說出口,田鬆仁、向強軍二人麵色就是微變。
雖然龍凱峰這話可能是無心之言,但也點出了一個事實:七月原本並非是自家C軍區的乾部,他是從B軍區被挖過來的。
偷眼瞥了瞥鐘元年的臉色,田鬆仁就忍不住琢磨,這老鐘難道是動了撬走七月的心思,來找我試探口風了?
這種事情,田鬆仁當然不可能允許它發生。
當下他咬了咬牙,心裡已經有了決斷。
不管老鐘這家夥使用什麼手段,旁敲側擊也好,怎麼的也好,自己今天絕對不鬆這個口。
開玩笑,自家C軍區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撈到七月這麼個人才,哪有拱手相讓的道理。
田鬆仁這邊暗暗立下flag的時候,陸雲鶴也適時地開聲了。
“是啊,龍師長說得對。當年那次跨軍區演習,七月同誌幾乎以一己之力贏了咱們DA師。”
“當時我們幾個就覺得他未來前途無量,應該挖來咱們DA師才對。隻是因為考慮到兄弟部隊的感受,沒好意思開這個口。”
“現在想想,真是後悔莫及啊!”
兩位師主官說完之後,林曉燕也跟著附和了一句:“是啊,這幾年時間過去之後,師長、政委當初的判斷果然是被應驗了。”
“七月同誌,又一次讓咱們DA師嘗到了失敗的滋味。”
“而且這一次,他比上次遭遇的時候,更加難對付了……”
DA師的三名領導你一言、我一語的時候,田鬆仁心裡也漸漸穩住了。
對方這架勢,他一看就知道打的什麼心思。
不用說,今天老鐘這個飯局,肯定是衝著七月來的。
其目的,應該就是挖人。
既然對方擺明了車馬,那自己也沒什麼好慫的。
反正就是一句話:咬定青山不放鬆。
想吃飯、喝酒就隨便,想挖人那是門都沒有。
田副司令暗暗握拳的時候,蘇七月倒是有一些不一樣的看法。
以他對林曉燕的了解,對方做事情可謂是滴水不漏。
正常說來,這位好友絕不會在事情還沒有把握的時候,就主動暴露出自己的真實意圖。
現在龍凱峰、陸雲鶴和她一起配合著鐘副司令來說這些話,反倒不可能是以自己為目標。
那麼排除了這個可能性之後,DA師這三位又是打的什麼主意呢?
思忖至此,蘇七月的目光不禁往林曉燕臉上瞥了一眼。
這幾年來,自己和林曉燕之間的合作很多,相互之間也很欣賞和認可。
對方如果真的對自己或者W旅有所求,是可以直接開口不需要有什麼遮掩的。
不管成不成的,自己總會給她個答複。
今天林曉燕在事先沒有知會自己情況下,配合著N軍區的大佬搞了這麼一出,其真實意圖就有些不好說了。
當然了,對方既然已經出了招,蘇七月自然不會太過糾結。
任這幾位如何表演,最後還是要將自己的目的說出來。
總不能這樣一場好不容易組起來的飯局,最後啥都沒說出來吧?
有了這樣的盤算,蘇七月自然就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他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默默聆聽著DA師三人的討論。
林曉燕講完之後,鐘元年就樂嗬嗬地做出了總結。
他斜睨了一眼田鬆仁,有意無意地說道:“老田啊,說起來,還是你們C軍區下手夠果斷啊。”
“當初在咱們大家夥兒都沒反應過來之前,愣是先走了一步,挖了B軍區的牆角。”
“如今七月同誌在你們C軍區的陣中,這一正一反相差可大了去了!”
說到這裡,鐘元年不禁搖頭歎息了一聲,“老高今天不就受不了這個憋屈,散會之後早早離開了嗎?”
鐘副司令這話多少有擠兌田鬆仁的意思。
不過,田鬆仁已然打定了主意,自然不會被他的話影響到。
這位首長唔了一聲,擺了擺手道:“老鐘你說錯了,人家高參謀長急匆匆地離開,是去訓人的。”
“他這火爆脾氣,你我還不知道?這次演習老部下T師表現不佳,他這個老首長當然要好好教訓一頓。”
田鬆仁顧左右而言他的手段,讓鐘元年還真什麼轍。
他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苗友昌,苗副參謀長滿臉堆歡地開聲了。
“七月同誌,你們W旅這次演習中對無人機的使用,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
“看了你們W旅無人機作戰連的亮眼表現,咱們DA師這邊,也準備組建一個無人機部隊。編製上,可能是中隊性質,也可能是大隊性質。”
“甚至這個試點搞得好的話,我們軍區準備單獨組建一支直屬師旅呢。”
笑眯眯地看向蘇七月,苗副參謀長誠心誠意地說道:“這項技術運用和指揮作戰方麵,你是行家裡手。回頭得空,一定要多來咱們N軍區指導指導啊!”
苗友昌這話說出之後,田鬆仁就再也淡定不了了。
就如苗副參謀長所說,W旅的無人機作戰連,這次演習上確實是大出風頭。
就連杜總長,都感慨地說這是一項可能超越這個時代的新技術,需要加大發展力度。
N軍區假如真的從無人機作戰的技術角度出發,組建出一個新型師旅級部隊,這對杜總長和總部來說,都是非常樂意看到的事兒。
加上鐘元年或者譚笑天這樣的大佬,再三翻四次去總部作戰部說道說道,還真有機會將杜總長給說動心了。
到時候杜總長一聲令下,將蘇七月調去N軍區,擔任這支新組建部隊的師長、旅長,那自家C軍區就沒處說理咯。
思忖至此,田鬆仁連忙開聲道:“老鐘,這個無人機協同作戰一事,還是要結合起來看。”
“倘若單獨組建一支無人機為主的作戰部隊,這還是不太靠譜……”
田鬆仁話音未落,鐘元年就出言阻止了他。
“你說得對,老田。正因為有太多不確定了,我們搞這個試點,才需要七月同誌這樣高度專業的一線乾部來領軍嘛!”
田鬆仁被鐘元年的話梗了一下,頓時說不下去了。
他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向強軍,見這位副手也和自己一樣滿臉凝重,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實在不行,隻能撕破臉了!”
田鬆仁暗暗嘀咕了一句,就琢磨著該如何發飆。
這位老夥計臉上陰晴不定的樣子,被鐘元年清楚地看在眼裡。
見火候差不多了,鐘元年這才話鋒一轉,開始打圓場。
“咳咳,老田,我們對七月同誌是真的求賢若渴,希望他能來指導指導一下無人機作戰的相關工作。”
“當然了,我們也知道七月同誌在你們C軍區和W旅,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可能一時抽不開身……”
鐘元年突然鬆了口,讓田鬆仁又驚又喜。
他連連點頭道:“對對對,老鐘你這話算是說對了。七月在咱們C軍區是身兼數職,既要幫著軍區作戰部分管部分工作,又要對W旅的工作負責。”
“他呀,是真的抽不出時間來N軍區指導無人機作戰部隊的組建啊!”
鐘元年應和一聲,微微頷首道:“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七月同誌本人來不了的話,咱們也隻能退而求其次,讓他派一名部下來支援我們嘍。”
“老田,這個你總不能再不給麵子了吧?”
鐘元年話音剛落,田鬆仁就拍著胸脯說道,“當然不會!兄弟軍區技術上遇到難題,咱們義不容辭嘛。”
不等田鬆仁反應過來,鐘元年就立刻對龍凱峰、陸雲鶴三人揮手示意道:“凱峰師長、雲鶴政委,田副司令已經同意了,還不謝過?”
龍凱峰、陸雲鶴、林曉燕三人同時站起身,向田鬆仁舉杯道:“謝謝田副司令對我們DA師工作的支持!”
見人家三個師旅級軍官都站起身,反應不及地田鬆仁一迷糊,就跟著舉了杯。
看著龍凱峰他們三個整齊劃一的動作,蘇七月心中已經猜到了個大概。
不用說,這三位同僚應該是看上自己的某個部下了。
整個飯局從開始到現在,他們的所有戲都是為了這個。
對於給DA師提供一些技術支持,蘇七月倒是持肯定地態度。
他心裡很清楚,一支部隊的強不能代表全軍的戰鬥力。
隻有大家在你追我趕的大環境下,一起大踏步前進,才是最好的。
DA師既然需要技術支持,自己能幫的當然會幫。
隻是,林曉燕她們到底看上了誰了?
趙海、李瑞峰?
這兩個人,一個是W旅副旅長,一個是參謀長,也是這次演習中藍方的主要指戰員之一。
整個東線戰場上,他們倆的穩定指揮,使得DA師多次無功而返。
但是細細想想,這兩人又不太可能。
原因很簡單,趙海、李瑞峰都是正統的軍事理論型指戰員,在技術上的突破並不多。
而且他們倆的職務都偏高了,副旅正團級的乾部,去到DA師擔任一個新組建中隊的隊長,可能性還是太低了點。
可不是他們倆的話,又會是誰呢?
難道是狼牙特戰旅那邊的某一位?
想到這個可能,蘇七月倒一時不敢輕易下結論。
畢竟,這次演習中己方另一支部隊的發揮也十分出色。
狼牙那邊的參謀長高大壯,包括幾個中隊長,也都有著很好的表現。
龍凱峰他們看中他們其中的一個,也不是沒可能。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今天這個飯局就不應該是自己過來,而是範天雷、尹愛勇過來了。
就在蘇七月暗暗琢磨的時候,鐘元年就樂嗬嗬地給出了答案。
看著剛剛落座的田鬆仁,鐘元年笑著舉杯感謝道:“來,老鐘,我也敬你一杯。感謝你將小雲同誌割愛,讓她作為技術支援來咱們DA師幫手。”
田鬆仁杯子剛剛拿起來,手就定住了。
“老鐘你說什麼?”
“你們W旅的副參謀長龍小雲啊!”
鐘元年肯定地說道,“今天複盤會議上,七月同誌不是提及過嗎?他們W旅的無人機作戰連,就是這位副參謀長分管的工作之一。”
“既然七月同誌工作忙,實在過不來,咱們隻能是退而求其次,讓小雲同誌辛苦一下了。”
轉頭看向蘇七月,鐘元年笑嗬嗬地說道,“七月同誌,你說是這個道理吧?”
到這會兒,田鬆仁總算知道了鐘元年的意圖。
他懊惱地伸手點了點這位老夥計,一時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