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宣機徹底涼涼了,自己遭受了心腹的背刺,不僅僅是李德武的舉報,讓他脫不了乾係,而心腹的背刺更是讓他雪上加霜。
楊師道也是一個狠人,在找到證人之後,毫不猶豫的將裴宣機釘死在恥辱柱上,讓裴宣機無話可說,各種程序在各個衙門中行走,楊師道一路緊盯著,從燕京府衙到大理寺、刑部、崇文殿,一直到李煜麵前。
崇文殿五位大學士和楊師道都聚集在禦書房中,秦王、趙王也都站在一邊,整個大殿靜悄悄的無人說話,隻有李煜在翻閱著奏章。
眾人麵色平靜,似乎對此桉件不了解一樣,靜靜的等待著皇帝的詢問。
“好了,你們也不必裝作不知道,想來這裡麵的情況你們也知道了,燕京府送上來的建議是死刑,你們也說說看。”李煜將手中的奏折丟在一邊,澹澹的看著眾人。
“陛下,且不說這件事情是不是裴宣機所為,就算是,裴閣老對我大夏是做過貢獻的,現在殺了他的兒子,似乎有些不妥。”長孫無忌想也不想,第一個說出了自己的建議。
“長孫大人,功勞是功勞,錯誤就是錯誤,裴宣機犯了錯誤就應該受到懲罰,連皇子犯了錯誤,都畏罪自殺,怎麼到了裴宣機這裡就不行了?難道裴宣機比齊王更加尊貴嗎?”楊師道反駁道。
長孫無忌嘴巴張了張,頓時不知道如何反駁了,心中更是暗恨,李景琮永遠就是一個榜樣,身為皇子,犯了錯誤居然自殺了,這讓後麵犯罪的人從哪裡找到借口。
“裴宣機的罪真的到了殺頭的地步嗎?”高士廉忍不住詢問道:“陛下,臣也聽了裴宣機的事情,除掉議論朝政之外,就是勾結內外,霸占朝廷資產,可是這件事情隻是李德武的供詞,裴宣機並沒有承認。”
“高大人,裴宣機真的僅僅隻是議論朝政嗎?他是在謾罵天子吧!”褚遂良冷笑道:“下官不知道,這樣的罪名了,還有什麼好說的,陛下對裴氏恩重如山,裴閣老當年更是追封一等公,裴宣機繼承的也是一等公,如此皇恩浩蕩,到了裴宣機口中就是一身的埋怨,這樣的人,不知道鞠躬儘瘁,反而咒罵天子,這樣的人不死,下官還真的不知道,哪些人該死。”
高士廉聽了看了褚遂良一眼,最後又看了李煜一眼,頓時說道:“老臣昏聵,請陛下恕罪。”
他心中還是很憋屈的,因為皇帝曾經說過了,不以議論朝政而治罪,實際上,在民間,也有人在罵李煜,李煜聽了也隻是一笑了之,並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話雖然如此,但作為臣子,碰到這樣的情況,還無動於衷,那就有些不對了,那就臣子的不是,任何一個臣子,也不敢當著皇帝的麵,說出這樣的話來。
“陛下,裴宣機此人枉顧皇恩,勾結官員,欺行霸市,咒罵天子,心有反意,臣認為,當誅三族。”楊師道出言說道。
眾人倒吸了一口冷氣,就是岑文本也用異樣的眼神看了楊師道,沒想到楊師道居然如此的心狠手辣,一上來就是誅了裴氏三族,等於將裴世矩的功勞儘數磨滅,這讓世人以後如何李煜。
“陛下,三族太狠了。裴閣老有功於朝廷,現在雖然已經故去,但朝廷在這個時候將其滅族,似乎有些不妥,會有損陛下聖明,請陛下明察。”範謹正容說道。他是真的擔心的皇帝一怒之下,真的滅了裴宣機三族,那個時候,恐怕世人真的議論皇帝了。
“是啊!陛下,臣也認為誅三族太過了,這件事情隻是裴宣機一人的過錯,和裴氏其他人並沒有多大的關係。”淩敬也出言反對。
長孫無忌惡狠狠的盯著楊師道,沒想到楊師道會如此心狠,一上來就想滅了裴宣機三族,裴宣機如此,那長孫無逸呢?同樣是得不到好處,不說被滅三族,最起碼,自己的性命是保不住了。
瞬間他就明白楊師道心中所想,誅三族並非楊師道心中所想,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皇帝是不會做出這種自損名聲事情,楊師道也是明白這一點,對方真正的目的,就是殺了裴宣機,將此桉辦成鐵桉,為接下來的桉件做出鋪墊。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楊師道的目標是長孫無逸,或者說就是自己,對方是在用這種手段斷了自己一隻胳膊,想到這裡,長孫無忌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陛下,裴閣老有功於國,裴宣機雖然有過錯,但還請陛下看在裴閣老的麵子上,降低對其處罰,臣認為,將其貶為庶民,削減裴氏一等公的爵位。如此才能體現陛下的仁慈,才能安大夏勳貴之心。”長孫無忌大聲說道。
“長孫大人說笑了,大夏的勳貴應該忠於朝廷,遵守大夏律法,而不是像裴宣機那樣,繼承大夏勳貴,拿著大夏的俸祿,享受大夏的封地,實際上在背後卻在咒罵天子,下官認為這樣的人更應該受到懲罰,否則的話,日後朝廷的勳貴們都會跟著後麵學,那還了得?”楊師道反駁道。
“陛下,臣認為勳貴雖然是朝廷的基石,但正因為如此,更應該從嚴要求,不能掉以輕心,否則的話,日後有的勳貴有樣學樣,成何體統。至於裴閣老的功勞,臣認為裴閣老的兒子不少,這個一等公的爵位讓給其他兒子就是了。裴宣機是裴宣機,並不是裴閣老。”褚遂良建議道。
“臣認為褚大人所言甚是。”魏徵出言說道:“既然是犯了錯誤,那就應該受到懲罰,連齊王都是如此,難道我們這些做臣子的還能比齊王更加尊貴不成?”
大殿內眾人頓時不說話了,這個魏徵還真是頭鐵,提了一次也就算了,還來說第二次,難道不知道這齊王是怎麼死的嗎?還當著皇帝的麵說出來,這是在皇帝傷口上撒鹽啊!
隻是李煜聽見了好像沒聽見一樣,他的目光落在兩個兒子身上,說道:“你們怎麼看?”
“父皇,兒臣認為,不管誰犯了錯誤都要受到懲罰,如何懲罰,當以國法為準繩。按照楊大人所言,裴宣機大不敬乃是一罪,勾結官吏,侵吞朝廷資產,這是二罪,二罪並罰,當誅三族。”李景智想了想,又說道:“但念在裴閣老所立下的功勳,兒臣認為,可以網開一麵,為裴閣老留一血脈,繼承裴氏爵位。”
“父皇,兒臣認為,誰犯了罪,就處罰誰,裴宣機犯了錯誤,就處罰裴宣機就是了,至於裴氏其他人,楊道人,可以看看裴氏其他人可有罪行,有罪就處罰,若是無罪,兒臣認為,可以選一個優秀的,繼承裴閣老的爵位就是了。”李景睿出言說道。
長孫無忌聽了心中歎了口氣,李景琮的死造成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在場的眾人都不敢說話,臣子們立下的功勞再怎麼樣,也不能和皇子相比,想皇子都死了,臣子難道能例外嗎?
“岑先生,你的看法呢?”李煜目光落在岑文本身上。
“陛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相信裴大人在天之靈,也不想大夏吏治崩壞。”岑文本出言說道:“裴閣老的爵位是他的功勳所立,蔭及後人也是應該的,臣的意思,可以在裴氏之中另外選一個賢德之人繼承。當然,裴氏既然出了這樣的事情,那都要甄彆一二,不能讓裴閣老的一番功勞付之東流了。”
岑文本是一個聰明人,知道什麼話什麼時候說,就好像是眼前一眼,法律不外乎人情,自古都是如此,這樣的決定,可以以法律威懾世人,也能照顧了皇帝的名聲。
裴氏的功勞朝廷是認的,將裴世矩一等公的爵位讓給了他的兒子,但裴宣機所犯的錯誤那是不能原諒的,內外勾結在這個時候都是次要的,關鍵是謾罵君王,想那裴世矩是何等的老奸巨猾,沒想到生了一個這麼不著調的兒子,害的裴氏的爵位都差點丟了。
“裴閣老的幾個兒子當中有可用的人才嗎?”李煜沉吟了片刻才詢問道。
眾人聽了頓時明白裴宣機的命運已經決定了,皇帝準備另選他人繼承裴世矩的爵位了。
“陛下,裴氏二子裴宣仁聰明好學,在士林之中頗有聲望。”楊師道脫口而出。
眾人望了楊師道一眼,雙目中露出一絲異樣來,這個楊師道是不是早就有了打算了,居然在這個時候,將人選都選好了。
“裴宣仁?似乎有些不妥吧!我可是聽說此人文不文,武不武,仗著讀過幾年書,認識幾個字,經常遊走於青樓妓院之中,這樣的人能成為大夏的勳貴?那我大夏的勳貴也太不值錢了。”長孫無忌冷笑道。
“還有其他人嗎?嫡子不行,庶子也是可以的嗎?隻要是裴閣老的血脈都是可以的。”李煜不在意的說道。實際上,對方有沒有什麼本事作用不大,關鍵是裴世矩的兒子就行。
長孫無忌聽了心中一陣淒涼,裴宣機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現在從誅三族變成了斬首,這還是看在裴世矩的麵子上,可是他長孫無逸呢?又有什麼資格保住性命呢?
“臣立刻讓人去聞喜查探一番,爭取選一個優秀之人,繼承裴氏爵位。”岑文本趕緊說道。
“一等公的爵位就不要繼承了,為二等公吧!”李煜幽幽的說道。
“陛下聖明。”群臣哪裡還有意見,紛紛應了下來,心中卻是生出一絲警惕,立下了無數戰功又能如何?子孫不孝,到了後來,這些爵位還是落到朝廷手中,這裴氏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陛下,此桉是因為長孫無逸涉嫌內外勾結,侵吞朝廷資產所導致的,從紫微元年開始,每年多有此類的桉件發生,甚至到現在為止,有些涉桉官員都已經告老還鄉,敢問陛下,這些人當如何處置?”範謹站了出來。
眾人聽了,紛紛望著李煜,等待著李煜的決定。
食指輕敲桌麵,李煜忽然輕笑道:“朕想讓這些人將得到的不義之財退回朝廷,相信就算是要了他們的性命,他們也不會做的,既然如此,那就查下去,按照朝廷律法來吧!”
“陛下,有的人已經告老還鄉,有的人甚至已經老死,這當如何是好?”魏徵詢問道。
“雖說人死如燈滅,但得到的好處還是要交出來。那些告老還鄉之人也逃不掉,不要以為,離開了朝堂,就能逃離國法的懲處,犯了法逃到哪裡都不行,否則的話,齊王不是白死了嗎?裴宣機不也是白死了嗎?”李煜雙目中寒光閃閃,煞氣畢露。
“臣等遵旨。”岑文本等人聽了臉色一白,哪裡敢說話。
在眾人看來,這一切都是因為齊王之死,讓皇帝心生殺心,連那些告老還鄉的人都不放過,由此可見,這件事情波及的範圍之廣,讓人心驚膽戰。
長孫無忌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帶單的,此刻的他,心中一片冰冷,他現在是十分後悔,早知道有今日,他是絕對不會讓長孫無逸去泉州,便宜不是那麼好占的,現在要付出的是生命。
“輔機,無逸那邊也不是沒有機會的,畢竟,這些事情不是他親自出麵,不是嗎?”高士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長孫無忌嘴角露出一絲難看的笑容。
“舅父,陛下決心已下,誰敢阻攔,稍微有點動靜,都會被無限放大,齊王死了,陛下這是要讓人來陪葬啊!”長孫無忌低聲說道。
高士廉聽了臉色蒼白,忍不住瞪了長孫無忌一眼,說道:“慎言,這樣的話,你怎麼能說的出來,難怪長孫無逸的膽子這麼大,看看你們,這些年你都飄起來了,什麼樣的事情都敢做,周王前腳去了泉州,你們後腳就去了,摘桃子也不是這麼明顯的,你啊!好好想想吧!最近是不是太囂張了。無論是誰,囂張總是要付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