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德彝是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侯府的,若是在以前,他絕對沒有這樣的心思,作為一個四十多歲的官場老人,是看不上李煜這樣的年輕人。
但現在不一樣了,封德彝發現眼前的侯府居然是如此的威嚴,跟在侍女身後,走過長廊,心中居然有些忐忑。這些日子,作為傳旨的大員,封德彝並沒有像上次那樣,靜靜的坐在驛館之中,而是深入曆陽郡上下,行走在田間地頭上,看著百姓們收獲莊稼,看著他們從臉上散發出來的笑容,封德彝好像是悟出點什麼來。
軍營,封德彝一直想進去看看,看看,李煜攻無不克的本錢在哪裡,但他並沒有進去,作為欽差,岑文本並沒有限製他的自由,可是軍營不行。
就是如此,封德彝還是察覺出了乞活軍和其他軍隊的不同,士兵行走在街上,也是能一眼看的出來,兩人成行,三人成列,麵色冷峻,不會仗著自己的武力而胡作非為,那些士兵們也很少出現在市井上,但每次出現的時候,周圍的百姓都會和他們打招呼,神情親切。
這一點和大隋其他的軍隊不一樣,軍人和百姓是對立的,在大興也好,東都也好,在江都就更差了,軍隊出現的時候,百姓們都會躲在一邊,用畏懼或者是敬畏的眼神看著這些士兵,哪裡能如此融洽。
至於曆陽城中其他的一些情況,都讓封德彝感覺到乞活軍和其他人的不同,喝水必須喝開水,不準喝生水,傳聞是燕侯下達的命令,在這大江一帶,生水中有看不見的惡蟲,讓人得大肚子病;就是連更衣都是有規定的,不準隨地更衣。這一點讓封德彝深有感觸,在江都,隨處可見這些汙穢之物,臭氣熏天,但是在曆陽沒有。
在曆陽連走路都小心翼翼,行人走兩邊,馬車走中間,並且還分了左右。等等,這些東西,都讓封德彝感到好奇,也同樣讓他生出了無窮的興趣。
“弘禮見過姑丈。”一處拐彎出,楊弘禮看見封德彝,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上前行禮道。
“弘禮啊!”封德彝看見楊弘禮,頓時鬆了一口氣,李煜讓楊弘禮來迎接自己,顯然是一場家宴,這讓他放鬆了許多。
“姑丈,侯爺和夫人已經等候多時了,請吧!”楊弘禮邀請道。
封德彝點點頭,領先楊弘禮半步而行,腦海之中,卻想著李煜宴請自己的含義,就算是家宴,李煜恐怕也會在宴席上談點什麼。
“封大人,侯爺和夫人已經在前麵等候了。”這個時候,耳邊傳來一陣侍女的聲音,這才將封德彝給驚醒過來,他果然看見遠處,李煜和楊若曦兩人在滴水簷等候,趕緊三步並做兩步迎了上去。
“下官內史侍郎封倫拜見侯爺,見過夫人。”封德彝趕緊說道。
“屬下見過侯爺,夫人。”楊弘禮也緊隨其後行禮。
“封大人不必如此,這是後宅,用的是家宴,說起來,封大人和我還有一些親戚關係。”李煜笑嗬嗬的將封德彝攙扶起來,拉著對方進了大廳。
眾人分了賓主坐了下來,李煜才笑道:“某剛從武關回來,嗬嗬,原本是殲滅朱粲的,賴陛下鴻恩,將士用命,總算是將朱粲這個吃人魔頭給殺了,正準備回師,南陽郡丞呂子臧說李三娘在關中興兵作亂,準備奪取武關,想這武關是南陽郡出入關中的要道,豈能落入叛逆之手,所以才會馳援武關,擊敗李秀寧,保住了武關要塞。”
封德彝心中一陣苦笑,李煜睜著眼睛講瞎話,偏偏他還不敢反駁,什麼殲滅朱粲,什麼救援武關,都是扯淡的事情,武關守將是誰,和李秀寧是什麼關係,封德彝不知道嗎?
眼前的這個家夥,臉皮還真厚。
“侯爺忠君愛國,陛下也是知道的,所以這次才讓下官來請侯爺入江都,覲見天子,畢竟侯爺執掌一方,尚未覲見天子,有些過不去了。”封德彝趕緊說道。
“姑丈這段時間在曆陽,過的可是逍遙的很啊,終日留戀於山水之間,真是羨煞旁人啊!”楊弘禮沒想到封德彝一上來就邀請李煜去江都,在楊弘禮看來,李煜不應該去江都,誰知道楊廣會不會找李煜算賬,將李煜給殺了。
封德彝麵色一愣,很快就知道,關於李煜去不去曆陽之事,尚且沒有一個定論,作為大隋的一個軍閥,現在已經羽翼豐滿,去不去都是一回事,當下臉上也露出一絲尷尬之色。
“曆陽好啊,風景如畫,下官在曆陽待的都不想走了。”封德彝頓時哈哈大笑,將場中尷尬的氣氛瞬間驅散。
“嗬嗬,封大人若是喜歡,也是可以留在曆陽的。”李煜將麵前的酒杯一飲而儘,笑眯眯的說道。
封德彝的笑聲戛然而止,舉起的酒杯不知道是喝還是不喝,臉上露出極為驚訝和迷茫之色,沒想到李煜在這個時候,卻來談這個話題。
難道不是大家先痛痛快快的喝完酒,然後再到書房裡相談的嗎?怎麼一上來,就說事呢?這酒還要不要喝下去?
這是一個不講規矩的人啊!封德彝麵色一正,腦海之中瞬間就閃過無數個念頭,一個即將毀滅的大船,一個新興的軍閥勢力,一個內侍侍郎,一個或許隻是一個郡守,這讓封德彝遲疑起來。
“乞活軍手下現在有八郡之地,官員缺乏,崇文館五個人難以支撐燕侯府運轉,不知道封大人可願意屈就?”李煜不緊不慢的說道:“明人麵前不說暗話,大隋江山如何,不用本侯來說明,封大人是智者,皇帝陛下這次讓本侯去江都,不過是用來掣肘宇文化及的,甚至還打著讓本侯給他平定江山,自己漁翁得利的念頭,但封大人認為這種情況可能嗎?”
封德彝默然不語,李煜所說的事情,也正是他考慮的內容,這段時間流連於曆陽,不就是因為如此嗎?可是事到臨頭,封德彝卻有些遲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