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朱慈烺來說,這一次權力博弈的勝出,並沒有讓他有絲毫的快感,相反很快他就陷入到無儘的憂愁和煩惱之中。
太子被圈禁鳳陽高牆後,漢王頻繁入宮問安,親自侍奉,甚至幾個十歲出頭的皇子,也開始頻繁活躍在朱慈烺的視野中。
半月後,朱慈烺突覺驚悚,因為他想起了曆史上的九子奪嫡!
莫非曆史要重演?
恰巧漢王再度入宮問安,朱慈烺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怒氣,衝著漢王罵道:“就算太子被廢,這皇位也輪不到你來坐!”
原本心情愉悅的漢王立時被罵懵了,十分不解。
被劈頭蓋臉一頓罵後,隻能返回王府。
漢王府第一謀士謝東樓聽了經過,稍稍思索便看出了皇帝的意思,言說漢王應該去鳳陽看望兄長,而不是在宮內和一群弟弟們爭寵。
漢王茅塞頓開,終於明白了其中之意。
在一個父親眼中,永遠希望自己的兒女能團結,不希望兄弟反目,更不願兄弟自相殘殺。
此前自己的目的性太強了,竟得意忘形以為自己已經取代了太子,大大忽略了太子還未被廢的重大事實!
第二天,漢王一大早就帶著王府親衛,動身前往中都鳳陽。
出城時,偶遇東勝郡王徐明武的護衛儀仗,二人照麵,徐明武向漢王問安,朱和墿卻視而不見,甩袖策馬而去。
對當日之事,朱和墿一直耿耿於懷,怪徐明武賣友不厚道,不肯出兵相助就罷了,明知道皇帝無恙也不暗中通一通氣,還玩起了閉門謝客的套路!
當晚局勢緊迫,萬一自己預判失誤,豈不是也栽了?
後來得知徐明武得封郡王,朱和墿心中更氣,覺得徐二定是與皇帝做了某種利益交換,自私到置兄弟不顧。
因此,朱和墿與徐明武的關係正式破裂。
中都鳳陽外,前幾日的雪已經停了,天依然灰彤彤的,壓得白皚皚的山巒和依山而建的鳳陽城喘不過氣來。
望著灰彤彤的遠方的天際,漢王的眼睛似乎比天還要灰暗。
他兩眼又怔怔地望向了鳳陽城,想起了幼時與太子相處的兄弟情義,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天武十年三月初,天武皇帝擺開全副執事、鑾駕,攜徐皇後、楊貴妃及太子、漢王巡視中都鳳陽。
那時候,兄弟二人隻有八歲,屁顛顛的跟在父皇身後微服遊覽,走遍了鳳陽城的大街小巷,又在城外的農田邊嬉鬨追逐,玩了足足半個月才返京。
而後每年,幾位皇子都會來鳳陽曆練,直到成年。
朱和墿記得那個時候,自己雖有時不服兄長朱和陛,但從未有過爭儲的心思.......
“歲月無情哪!”朱和墿歎了一口氣,進了鳳陽城。
鳳陽高牆,一座令皇族子弟聞風喪膽的皇家監獄!
其可怕程度,遠比想象的要深,如正德年間,朱元璋七世孫歸善王朱當沍,生性強悍,喜歡舞槍弄棒,由此上了朝廷的黑名單。
最終在正德九年以“意圖謀反”的罪名被削去爵位,廢為庶人並流放。
直到抵達鳳陽,這位王爺才知道自己最終落腳地是鳳陽高牆,結果這位勇武剛烈的王爺大呼冤枉,當即撞牆而死。
朱當沍之所以自殺以明誌,一方麵他確實冤枉,另一方麵則是鳳陽高牆給宗室帶來的絕望感過重。
嘉靖時的徽王朱載?與閣臣高拱不睦,高拱羅織罪名將其下獄,罪降庶人,發配高牆,徽王得知後,直接上吊自殺了,寧死不去高牆遭罪。
幾位藩王如此畏懼,足見鳳陽高牆的恐怖之處!
天武朝初年,鳳陽高牆又進了一大批新人,關著天武二年謀逆的靖江王、晉王、吉王等好幾個藩王,還有一大群當年跟著“奉天靖難”的皇族宗室,幾乎將高牆塞滿。
經過三十年的折磨,這些個王爺宗室,除了老死的,其餘不是自殺就是瘋了。
宗人府高牆外,寒風嗚嗚直叫。
冷意襲來,鐵門邊的朱和墿不由自主的縮了下肩膀。
一名老太監雖然恭敬卻毫不通融地說道:“漢王爺,不是小人擋您的駕,實在是宗人府有規矩,高牆內的犯人不讓任何人探視。”
朱和墿由來一陣火,冷笑一聲:“本王今天就要進去探視,你當如何?不服你就去京城找陛下告本王的狀!”
老太監連連擺手:“小人哪敢去告禦狀呐,隻是規矩如此啊......”
“混賬東西!”朱和墿一巴掌將他扇到一邊,徑直闖了進去。
老太監也急了,拚命吹響示警哨子。
不多時,兵甲湧動,看守高牆的護軍第一時間出現了,將朱和墿一行人攔下圍住。
朱和墿毫不在意,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鬨得越大越好。
老太監苦口婆心上前相勸,甚至開始了言語威脅。
“怎麼回事?”定王朱慈炯終於來了。
唐王朱聿鍵薨逝後,定王朱慈炯從南洋鍍金回來接管了宗人令,管理皇族所有事物,鳳陽高牆自然也是他在管理。
“侄兒見過三叔!”
朱和墿行禮後,指著老太監道:“三叔,侄兒想進去看看皇兄,這狗東西偏要攔我!”
定王揮揮手命軍士退下,笑嗬嗬道:“怎麼想起來見太子了?”
朱慈炯不敢直接放行,他怕漢王下黑手弄死太子,畢竟他們算是政敵,這幾年鬥的挺厲害的。
皇帝大哥還沒下旨廢太子,他可不敢太子在自己手裡出了事,為此還親自來到鳳陽守著。
朱和墿笑了笑,回道:“三叔不必多慮,侄兒此次前來單純是來探望皇兄的,想與皇兄好好聊一聊,敘敘兄弟之情,您若不放心可以派個人跟著我嘛。”
定王拍了拍朱和墿的肩膀:“賢侄這是哪裡的話,你們兄弟幾個人中,打小三叔就最看好你了,做事大膽認真,敢作敢當,大有陛下當年之資!”
“三叔過譽了,侄兒從小也是非常敬佩三叔的,昔年三叔下南洋,赴日本,出使英吉利,實乃我大明諸王表率!”朱和墿謙遜道。
“表率不敢當,賢侄平準噶爾、滅薩菲、克沙俄,這才是諸王表率!”
“三叔低調了!”
“哈哈,哪裡哪裡!”
“.......”
在熱切的商業互吹中,二王滿麵笑容,攜手進了高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