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禮後兵,自古是華夏傳統,不知產生了多少朗朗上口的檄文。
負責起草這份警告諭文的光榮任務自然交到了鴻臚寺卿冒襄身上,他是才子出身,又乾了這麼多年外交工作,對於這種事情可謂是手到擒來。
冒襄明白,天武帝內心很想拿下南洋,這次事件隻怕就是個機會,這次警告諭文,必須要用詞嚴厲,態度堅決,彰顯大明的強勢!
僅僅一天,冒襄就搞定了諭文,呈報乾清宮後,不久便一式三份,分彆送往西班牙駐南京使館、馬尼拉總督府、以及皇明時報社下屬機構漢經廠,刊印發表,諭示全國。
諭文如下:“大明皇帝陛下寄西班牙馬尼拉總督薩爾克多之宣諭:承天命而立之君,萬邦鹹宜效順朝貢,此古今不易之理也。
昔年可惡荷夷,不知天則,竟敢虐我皇明百姓,劫奪商船,形同盜賊!
朕早生海軍討伐之意,然仰體天朝柔遠之仁,故屢寄諭示以期彼悔罪過;
而彼等愚頑成性,執迷不悟,激朕震怒,遂於天武二年三月遣將征討,兵抵台灣,捕殺荷夷不計其數!
荷夷奔逃無路,脫衣乞降,然為時已晚,天兵不納降,遂殺俘拋屍於海,以懾天下!
頃刻之間,城池庫藏,儘歸皇明,倘彼等早知負罪屈服,豈有如此之禍哉?
你西班牙小國與荷夷無彆,淩我子民,開爭亂之基,朕今平定天下,擁精兵百萬之眾,戰艦數千艘,原擬禦駕親伐!
況自台至呂宋,水路近捷,朝發夕至;惟念你等邇來稍有悔意,遣使前來,乞商貿易條款,是則較之荷夷已不可等視,決意姑赦你等之罪,暫留師台灣,先遣神甫奉致宣諭。
倘你及早醒悟,每年俯首來朝納貢,則交由神甫覆命,朕當示下隆恩,赦你舊罰,保你總督威嚴,並命我商民至你邦貿易;
倘或你仍一味狡詐,則我天朝戰艦立至,凡你城池庫藏與金寶,立焚無遺,彼時悔莫及矣!
荷夷可為前車之鑒,而此時神甫亦無庸返台,福禍利害,惟擇其一,幸望慎思速決,毋遲延而後悔!”
“此諭,天武九年八月十日!”
這道諭文一經發布,立即引起了國人的極大關注。
誰也沒想到,強占南洋的佛郎機國,竟仍敢冒犯大明,一時間,群情激奮,不斷有人奔向西班牙使館前,連天叫罵。
好在天子強硬,下旨進入二級戰備狀態,國人稍安。
根據大明軍隊的戰備分級,局勢緊張,周邊地區出現重大異常,有可能對國家構成直接軍事威脅時,部隊才進入三級戰備狀態。
隻有局勢惡化,對國家已經構成直接軍事威脅時,部隊才處於二級戰備狀態,按戰時編製齊裝滿員,製定出作戰計劃。
現在陛下直接下旨軍隊進入二級戰備戰況,足見對海外子民的重視!
數日後,朝廷再度傳出消息,大明海事大臣沈廷揚以海事部的名義發布了一條命令。
他命令台灣、呂宋附近的所有大明海警船、民船,以最快的速度開往馬尼拉,將從騷亂中逃出的華人接到明屬呂宋島轄地,以及台灣,暫避危機。
據最新傳來的消息,馬尼拉的排華騷亂再度升級,規模越來越大!
當地土著正以屠殺、奸淫、焚燒的方式,攻擊所有的華人家庭、商鋪以及工廠,連前去交涉的大明使臣一行人都遭到了攻擊,馬尼拉城陷入了一片血泊。
此消息一經宣揚,立時引起了國人的憤怒,大明各大報紙,紛紛以頭條報道,並火速派出出海到馬尼拉進行實地采訪。
皇明時報更是邀請了一些善於分析時政的民間社團領袖進行分析評論。
一名複社的老士子發文言道:“華夏民族有著幾千年的農耕文明,天生勤奮勞作,華人們靠著辛勤勞作在南洋生存站穩,越來越富......”
“南洋原住民占據著得天獨厚的天然富饒之地,他們不思進取,以懶惰、愚昧,乃至野蠻的習性,搶奪華人辛辛苦苦積攢的財富,甚至屠殺華人,還恬不知恥的宣稱是華人搶走了屬於他們的財富!”
“西洋殖民者以槍炮開道,奴役他們上百年,明目張膽搶奪的財富不知有多少!麵對洋槍洋炮,原住民卻不敢反抗,隻敢對講究仁義、性情謙遜的華人出手!赤裸裸的彰顯出了他們的野蠻與恃強淩弱的本性!”
“我大明曆經中原沉淪之變,幸得吾皇得天之命,再造神州,使我泱泱大明重立世界之巔,今我國力強盛,文化昌盛,百姓安居,朝廷諸公理應興兵南洋,驅逐野蠻,行教化之恩,再造乾坤!”
……
洪武大街,內閣首輔官邸外。
此時這裡正聚集著成千上萬的百姓和學生,他們打著如海浪般的條幅,口號呼喝的震天響。
一名國子監學生領袖站在石墩上,振臂高呼道:“驅逐西班牙使臣,朝廷出兵南洋!”
下方數千人齊聲喝道:“驅逐使臣!”
“出兵南洋!”
這名學生領袖隻有二十歲,卻表現出極大的渲染力,高喊了幾句口號後,他開始發表抑揚頓挫的演講。
“萬曆朝的內閣首輔沈一貫,麵對南洋屠華之變,就像是縮頭烏龜一樣,什麼都不敢做,我不希望我們天武朝的首輔也如沈一貫那般!”
話音剛落,四麵發出了一片鼓掌叫好之聲。
“我大明有著強大的艦隊,有著無數的敢戰之兵,朝廷為何還不興兵?區區西洋蠻夷與土著罷了,犯我強明者,雖遠必誅!”
年輕的學生領袖點燃了這裡的氛圍,四周的民眾爆再度發出一片歡呼聲和掌聲。
首輔官邸,閣樓上,內閣首輔楊廷麟站在窗前,看著府外的情形,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
他轉身對身邊的侍從淡淡詢問道:“那個演講的年輕人查清楚身份了嗎?”
侍從回道:“回相爺,查清楚了,他叫周培公,湖廣荊門人,今年二十歲,是國子監學生。”
“周培公......”
楊廷麟嗬嗬一笑,給出了評價:“華而不實,招搖過市之輩!”
南洋的消息剛剛傳來,國政大事,哪是一兩天就能立刻決斷的。
還有出兵之事,豈能隨隨便便的就拉出去了?不需要後勤準備時間?
這世上哪有先宣戰再準備後勤的傻子?如果有,也是被幾國聯軍圍毆的下場!
周培公此後生,顯然是在利用時局,給自己臉上貼金,給自己贏得名聲,不是招搖過市是什麼?
而且,身在官場二十年的楊廷麟,隱隱感覺這周培公有問題。
他繼續詢問侍從,道:“此人身世可有查過?”
“查了,這周培公年幼喪父,十歲時李自成進攻荊郢間,其母殉難而死,周培公落魄無依,成為州卒小吏,不久後依附顯赫者進入南京。”
“那顯赫者是誰?”
“據說和楊閣老有關......”
“下去吧!”
楊廷麟揮了揮手,他似乎一切都明白了。
如果所料不錯,這周培公是楊士聰的人,這次在首輔官邸前遊行,看似請願,實則是利用時局給他找麻煩。
這些年楊士聰尤為喜歡廣收門人,越發的不甘寂寞了,想來是覬覦首輔之位.......
不過周培公說過的不錯,天武朝的內閣,與萬曆朝的內閣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