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年間,各地大旱連年,旱災造成糧食大幅度減產,國民體質嚴重下降,衛生條件極度惡化,連老鼠都因旱災產生鼠疫菌發生大量繁殖。
饑荒中的饑民啃樹皮,吃觀音土,還有的人開始偷吃老鼠藏在洞裡的食物,吃成片死在路邊的老鼠,橫掃全國的鼠疫大爆發終於開始了。
崇禎十四年始,大名府瘟疫大行,人死十之五六,歲大凶;廣平府大饑疫,人相食;
京師大疫,天津大疫,河南全省大疫,開封府陽武縣死者十九,滅絕者無數,榮陽,民死不隔戶,三月路無人行.....
隨著李自成在河南戰事的爆發,南下逃難的饑民越來越多,其中不乏有感染鼠疫之人,隨之帶到江南。
還有常年行商走到的商賈,都使得疫情還在進一步加劇,開始在江南爆發,有朝染夕死者,日每不下數百人,當地排門逐戶,無一保全。
“浙江溫州官員吳彥升赴任時,二個仆人有一仆人忽然病亡,他命另一仆人去棺材店買棺材,久久不見回來,原來那位仆人竟然死在棺材店裡......”
“鬆江府一官員前一刻還和同僚喝茶打恭時,後一刻就不起而殞了......”
“新婚夫妻於婚禮後,久坐帳中未出,家人起帳觀之,驚見夫妻二人死於床頭......”
乾清宮中,吳忠麵色煞白地讀著《皇明時報》,聲音越來越小。
朱慈烺同樣聽的心驚肉跳的,隻有鼠疫才能有如此烈性威力啊,真是可怕!
他接過《皇明時報》,看著上麵報道著各地彙總而來的情況,其中最令人恐懼的莫不於兩個小偷的詭異之死。
報道上說:一戶地主全家死絕,兩名小偷打算發一筆橫財,二人約定作案,一人在屋簷上接應,一個下到房中將偷來的東西遞上來。
結果下麵的人遞著包突然猝死了,而上麵的人在接的時候也染上鼠疫斃命,被人發現之時,這兩個小偷手裡還攥著偷來的包袱......
(以上故事皆取自一個化名為“花村看行侍者”的明代遺民所記載,記錄在他的回憶錄《花村談往》中。)
從這些報道中,朱慈烺感覺民間對鼠疫的重視程度依舊很低,都到這種地步了,居然還敢集會?參加婚喪?
思索良久,朱慈烺當機立斷,不僅限於長江沿岸地方,江南各省全麵封城、封路,落實到地方裡甲製,禁止一切聚會,包括婚喪和走親串門!
南京城中也處於戒嚴狀態,南京紫禁城更是規定:朝臣家有時疾,染易三人以上者,身雖無病,百日不得入宮!
政策在落實,官府亦在行動,按照大明製度,在瘟疫爆發時,官府需在當地建有專門的醫療場所,朝廷安排相應的醫官對患瘟疫的百姓進行治療。
而且在明朝,醫官已經懂得佩戴口罩遮麵來降低被患者感染的機率,雖然不知道這玩意到底有沒有用。
也有用艾草煙熏屋子,說是驅邪,其實從現在醫學角度看,就是用艾草燃熏所產生的特殊物質來殺死病菌,從而達到預防的目的。
不過病毒並非病菌,能預防但不能根除,針對治療情況,吳又可與福建一位名醫搞出了“刺血法”,也就是放血療法,治療鼠疫頗有奇效。
“刺血法”的原理在於通過對人體穴位進行反射刺激,促使淋巴細胞短時間內激增,從而徹底摧毀潛藏的病毒釋放源,說白了就是用極端方法“激活”人體的免疫機製。
這種厲害的急性換染病,大多需要靠人體的免疫係統來自愈,即便是後世,冠狀病毒依然如此,用藥隻是增加免疫係統,並非抗病毒的治療。
各地醫療場所,每天排隊上門求診者多達萬人,由於鼠疫對部分特定人群具有極高致死率,能夠堅持下來得到救治的患者都屬於體質比較強的。
皇太子令旨通過八百裡加急傳往江南各省,再三嚴令各地官員務必重視落實,若有陽奉陰違,執行不力者,全家流放東番。
各地衙門不敢耽擱,立即奉命采取遮斷交通,嚴密檢查的方式,圍繞鼠疫最嚴重的一些州縣組織起重重防線,防止疫情過度蔓延。
首先,長江沿岸禁止航行,片板不得入江,所有從船隻集中當地州縣碼頭,由軍隊統一管理,所有損失由當地衙門出資補助。
各地路口更是貼滿了橫幅,上書:南下逃難莫亂跑,服從安排管吃好,堅決打贏防疫戰,天佑大明渡難關!
在上級官員的逐級嚴令下,江南各地貼出了禁止走親訪友的告示,有些地方的宣傳口號頗為奇特,上書:今年上門,明年上墳!
有的地方,村口寫著:此路禁行,外來人員私自進村等於屠我村莊!入者,人必殘!
還有的地方,當地甲長麵帶口罩,手持青龍偃月刀守在村口,禁止任何外來人員進村,如有觸及,毫不手軟......
四月中,疫情得到控製,但仍在一定範圍內擴散,究其原因,便是感染之人死去的屍體通過蠅蟲傳播病毒。
為此,朱慈烺專門召開了朝會,討論過這個問題。
在他的示意下,在南京城彙報工作的兩廣總督楊士聰,在朝會上提議火化這些屍身,控製疫情傳播。
沒有意外,楊士聰遭到了群臣的抵製辱罵,在當時,火化相當於挫骨揚灰,誰願意將自己的親人燒成灰?這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死者為大,入土為安,楊士聰你枉讀聖賢書,竟想出如此違倫理道德之事,真是我輩讀書人的恥辱!”
“對,其言可誅!”
麵對群臣嗬斥辱罵,楊士聰硬著頭皮道:“鼠疫橫行,此間威力大家也看到了!嚴重性已經超越了孝道,當以大道之法,讓附身瘟疫回歸天地!”
朝會爭吵熱烈,朱慈烺即時終止,就此作罷。
第二日,楊士聰坐船自海上反還廣東,一回到廣東,他立即下令收集感染鼠疫而亡的疫屍千具,並將之集中在城外焚燒火化。
聞訊的江南文人口誅筆伐,民情亦是洶洶,紛紛指責楊士聰喪儘天良,請奏太子將之誅殺,以平民憤!
在漫天的奏本中,朱慈烺強行按下此事,並拖延了一個多月,最終功夫不負有心人,兩廣之地的疫情得到大大的緩解,死亡人數急速下降,感染之人也越來越少。
當楊士聰再次出現在南京城時,上奏道:兩廣之地再無感染鼠疫之人,臣請天下效仿!
都察院左都禦史李邦華不信這個邪,決定親身前往廣東視察,揭穿此獠的真實麵目,然而當他乘坐快船抵達廣州時,發現此地已經解除了封城封路,往來之人不斷。
李邦華親身巡視了幾個地方,又微服私訪了一番,最終得出結論:楊士聰沒有說謊,廣東疫情真的退去了!
李邦華當即上書,奏請各省效仿兩廣之法,焚燒病屍。
不過他到底怕得罪天下讀書人,便在後麵加了一條:請朝廷為火化者賜棺入土安葬。
此事震動了整個江南之地,朱慈烺自然表示同意,又下令將患者接觸過的家具、用物等一並焚燒,損失由當地衙門補償......
經過數月的宣傳,大量銀錢和糧食的投入,各地嚴厲的監控預防,江南各省疫情漸漸好轉,鼠疫得到了有效的控製,除長江沿岸各府縣,南方各省陸續解除封城封路。
這一場防疫戰下來,朱慈烺數年之間囤積的糧草幾乎見底,加之北方鼠疫依舊泛濫,他不得不推遲大規模舉兵北上掃除流寇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