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天下士林很厲害嗎?(1 / 1)

奉天殿中,幾十個文官站立等待,一個個臉色鐵青,像是被挖了祖墳一般。

當他們看見朱慈烺穿著象征著皇權的黑色常服出來時候,一個個愣了愣,互視了一眼。

這種黑色團龍常服隻有皇帝和皇太子能穿,大明二百多年來,曆代皇太子為了避嫌很少穿這種黑色的常服顯擺。

現在朱慈烺穿著這身行頭,讓所有大臣為之一怔,有些噤若寒蟬,想到了這位太子行事從來有恃無恐,今日隻怕討不到什麼好處。

朱慈烺坐在龍座之上,待眾人行禮後,這才開口緩緩道:“現在並非朝會時間,眾卿集體覲見有何大事稟報?”

李邦華餘光掃視了周圍不敢說話的官員們,咳嗽了一聲出班道:“臣此番前來,想勸太子殿下停了征收商稅的政令。”

李邦華的為人可以用剛正不阿來形容,年輕的時候和父親李廷諫一同考中舉人,他們父子二人互相激勵,身穿布衣徒步兩千裡,從江西到京師參加會試,為官後更是直言進諫,整頓兵政,撥亂反正,崇禎上吊後二話不說自殺殉國,可以說是難得的好官。

朱慈烺對李邦華一向敬重,奈何他是東林黨首領鄒元標的門生,也是東林黨人,維護的是江南士紳的利益,與朱慈烺的政治理念相左。

朱慈烺道:“如今大明百廢待興,加之天災不斷,北疆還未平定,所需銀錢何止萬萬,征收商稅也是為了國朝的振興,農與商,孰輕孰重?”

李邦華語塞,曆朝曆代都是以士農工商的輕重緩急順序施政,他自然不敢當眾說商比農重要。

見李邦華有些遲疑,工部尚書熊明遇出班奏道:“臣以為,征收商稅是與民爭利,攤丁入畝之策也有不妥,有待商榷。”

朱慈烺淡淡道:“我朝曆代都有征收,不僅我朝在收,故宋也在收,都征收了數百年了,怎麼一下子就變成與民爭利了?”

熊明遇道:“不然,當今聖上仁德,登基不就後便廢除了商稅,即便是以往,太祖皇帝曾製定商稅三十稅一,而殿下是十抽一,整整多了三倍,這難道不是與民爭利嗎?”

朱慈烺嗬嗬一笑,道:“你也知道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祖製?平時你們一口一個祖製的,父皇當初廢除商稅時,怎麼不見你們抬出祖製?”

要論耍嘴皮子講道理,京師的禦史文官比南京的不知強上多少倍,朱慈烺也是耳濡目染學了幾成,用來對付這幫多年養老賦閒的留都官員綽綽有餘。

熊明遇一時無言,當年自己與東林黨關係密切,被魏閹打擊,屢遭貶謫甚至流放,崇禎皇帝剛繼位後才重新被啟用擔任兵部侍郎,當初東林黨官員上書請求廢除商稅,自己還跟著附議了一番......

天啟年間,以魏忠賢為首的閹黨勢大,不斷打壓東林黨官員,崇禎上位後利用東林黨人乾掉了魏忠賢等閹黨,為了取悅東林黨還廢除了商稅。

閹黨倒台後,東林黨逐漸壯大,甚至出現了黃宗羲在刑部大堂當眾捅死落馬閹黨重臣時,會審官員圍觀笑而不語的場麵。

崇禎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於是啟用了溫體仁為首的閹黨餘孽,將東林黨官員逐一踢出中樞,熊明遇就是其中之一,被調往南京六部養老至今。

見皇太子搬出祖製反擊,熊明遇等人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祖製向來是文官們限製皇權的法寶,如今卻被皇權用來反擊,這個情況還真有些猝手不及啊......

見這幫山炮無言以對,朱慈烺暗暗得意,正要說話時卻聽一個文官站了出來,道:“商稅事關天下人的利益,太子殿下若是一意孤行,是要和天下人為敵嗎?”

朱慈烺盯著他,冷聲道:“你是何人?能代表天下人嗎?”

這名官員道:“臣乃禮部員外郎張溥,殿下收取商稅就是和天下士林為敵!”

朱慈烺皺了皺眉頭道:“原來是複社的領袖,你不是不入仕途的嗎?”

這個張溥頗有能耐,二十八歲時召開了尹山大會成立了複社,三十二歲時主盟召開著名的虎丘大會,當時山西、江西、晉、楚、閩、浙以舟車至者數千人,他站在千人石上登高一呼,群起響應,朝野震驚。

當時複社成員發展幾乎遍及國內,共三千零二十三人,陳子龍、夏允彝、侯岐曾、楊廷樞、顧炎武、歸莊、陸世儀、瞿式耜、文震孟等都是社內中堅,蘇州一帶的文人入盟最多,他們有的在朝,有的在野,結成了浩蕩洪大的政治力量。

曆史上張溥在崇禎十四年利用複社的力量,將下野數年的內閣首輔周延儒重新抬到了首輔之位上。

周延儒貪財好色,在江南把人家的老婆據為己有,被張溥抓住把柄要挾,張溥趁機利用他遙控執掌朝政,然而沒多久被老周派人毒殺了。

張溥自認為是天下士林的領袖,自然底氣十足,他回道:“閹黨餘孽亂政,臣作為讀書人不屑入仕與之為伍,如今薛國觀等人被聖上鏟除,我等士人自然要為國進言。”

朱慈烺皺了皺眉,道:“本宮差點忘了,你是吳偉業的恩師,又是楊士聰和楊廷麟的同年,難怪一複出就能在禮部混個員外郎。”

要是楊士聰和楊廷麟在場,非得自抽嘴巴不可,本想拉攏這姓張的控製東南士林,沒想到他竟然反對皇太子的新政。

張溥不甘示弱,道:“臣的個人前程並不重要,太子殿下不想臣為官隻需言語一聲即可,臣今日隻想告訴殿下,殿下的新政是嚴重的挑釁天下士林,便是當今聖上也不敢開罪天下士林!”

朱慈烺有些惱怒了,冷冷說道:“你所說的天下士林很厲害嗎?本宮要是開罪了又能如何?”

聽了朱慈烺的話,殿中眾官皆是臉上一寒,連李邦華也是漲紅了臉,顯得很生氣。

他滿臉不悅道:“殿下,廢除商稅是聖上多年前的決定,天下士紳也不是您能對抗的,還請殿下三思而行!”

朱慈烺麵色不愉,暗道這老頭怎麼又跳出來了?怎麼這麼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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