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遠樓是江南貢院的中心建築,樓上兩層四麵皆窗,站在三樓可一覽貢院,起著號令和指揮全考場的作用。
見士子們陸陸續續進入各自的考棚,此次國考副總裁、南京禮部尚書朱繼柞命人正式敲響開考的鐘聲。
一隊隊麵色嚴肅的天武軍手持試卷進入從考棚前經過,陸續紛發試卷、草稿紙、算盤等物品。
考生們迫不及待的打開卷子,一掃眼去,頓時傻眼了。
第一場考的是六藝中的九數,包括:方田、粟米、差分、少廣、商功、均輸、方程、贏不足、旁要、勾股.....”
看著密密麻麻的題目,士子們頭大不已,很多死讀書的酸儒暗暗叫苦,信念瞬間被擊垮。
比如有一題:“崇禎十三年五月,何處發生了洪澇災害?何處發生了伏旱,受災地糧食畝產約幾?”
“這怎麼答?”很多一心隻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酸儒們雙目發直,遲遲無法下筆。
也有一些從災區來的士子會心一笑,紙筆奮筆疾書了起來。
宋應星撫須而笑,一邊寫著一邊嘀咕著:“浙江湖州府、南直隸鬆江府諸地出現澇災,北直隸出現的是春旱,長江中下遊的南直隸會出現伏旱......”
他所著作的《天工開物》收錄了農業、手工業,諸如機械、磚瓦、陶瓷、硫磺、燭、紙、兵器、火藥、紡織、染色、製鹽、采煤、榨油等生產技術,對農業發展尤為關注,詳細記載了各地水稻浸種、育種、擂秧、耘草等生產的全過程。
除了受災地的士子和這位大佬,還有一些喜歡看報的士子也能答出這道題,皇明時報有一欄專門介紹全國各地重大事情,隻要平時關注時事,沒有不知道的。
又有一題:“今有婦人河上蕩杯,津吏問曰:‘杯何以多?客幾何?’
婦人曰:‘二人共飯,三人共羹,四人共肉,凡用杯六十五,不知客幾何?””
宋應星壓根不用演算稿,隻是隨意的翻了翻手指,心中算道:“置六十五杯,以一十二乘之,得七百八十,以十三除之,即得客數六十人。”
不遠處的閻應元摩挲著桌上的小算盤,想到了算術中的天元術,他從容一笑,手指飛快撥動算盤,短短數下便得出答案,在答案上揮筆寫下:“六十人!”
還有一題:“朝廷募捐助餉期間,文官和武將人數比是四比三,助餉總額之比是五比四,若文官人均助餉三百兩,則武將武將人均助餉多少兩?”
侯方域一手摸著屁股,一手按在算盤上的手,半天不動彈一下,腦中被這些數字搞的一片麻亂。
要說吟詩作對,侯公子還能即興發揮,這算學嘛,一向被其視為奇技淫巧,平時看都不看一眼的存在。
侯公子的考號被特地照顧了,李少遊在他的考號前來回踱步,見他那副痛苦的模樣,心中一陣好笑,心中暗道:考傻眼了吧,讓你們在媚香樓裝逼,給老子考!
同是金陵四公子的冒襄表現就好多了,他時常與身兼六藝的方以智探討物理,所學繁雜,應付這些難度不高的算學,簡直小菜一碟。
題曰:“今有物不知其數,三三數之剩二,五五數之剩三,七七數之剩二,問物幾何?”
冒襄紙筆邊算編寫道:“三三數之剩二,置一百四十;五五數之剩三,置六十三;七七數之剩二,置三十,並之,得二百三十三,以二百十減之,即得二十三。”
“今有城下廣四丈,上廣二丈,高五丈,袤一百二十六丈五尺,問積幾何?”
答曰:“一百八十九萬七千五百尺。”
在許多酸儒眼中,這些題目比考八股文難多了,然而還是有不少人答的很輕鬆。
很多人學過算術,這些算術題很多出自《孫子算經》和《九章算術》,隻要掌握方法,任憑數字多變,也能輕鬆算出,甚至有些大佬會四元術,能解四元高次方程......
上午的九數考完後,貢院中一片哀歎之聲,很多人都被算術折磨的兩眼發直。
聽說下午考五禮,士子們頓時感覺一陣輕鬆,五禮包括祭祀天神、地祇、人鬼,這還不簡單?
然而當他們拿到考題時,很多人又是一臉的懵逼,還是密密麻麻的題目,還是不按常理出牌,很多考題更是刷新了一些酸儒的認真。
如第一題:“簡單梳理太陽、地球、月亮三者之間的關係。”
王夫之盯著這題,臉色有些古怪,卻沒有難倒他,作為皇太子的班底,自然會對皇太子所經曆的事情進行一番了解。
崇禎十年正旦的大朝會上,天上忽現日食,當時皇太子以太監宮女環繞其身,現場解釋過日食現象,後朝廷頒布新曆,民間還印發了《崇禎曆書》,其中就有老紅毛的《天體運行論》。
第一天的考試結束後,眾多士子暈頭轉向的離開了貢院,有些人的雙眼已經迷茫了,心中閃現出哲學三連:我是誰?我在哪裡?我要做什麼?
“老夫還是第一次聽說地球繞著太陽轉的,那天圓地方作何解釋?”
“皇太子在數年前已經解釋過了,您老去看看《崇禎曆書》吧!”
“這世界怎麼了......”
一群士子搖頭歎息的出了考場,等待著接下來的其他四藝考試,他們心中隱隱有譜了,一心隻讀聖賢書的人注定會栽在這裡爬不起來。
回到各自的客棧,士子們開始互相探討對答案,在此期間還湧現出一大批“專家”,開始分析這次國考風格。
考試剛結束,國考的試題便傳遍了全城,麵對一道道稀奇古怪的題目,眾人啞然,原來考的真是君子六藝啊。
有了這次會試的變革,往後的會試內容可能也會發生改變,一時間《孫子算經》等各類的算術書籍在南京城賣的火熱,《崇禎曆書》更是家家一本。
想要通過科舉考試當官,就必須學這些東西,雖然朱慈烺不喜歡這種應試教育,但此時也隻能如此行事,想要改變衝擊傳統教育,改變其根本目的讓士子們自覺學習,遠比強迫推行要來的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