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誌的話令殿中微微喧嘩了一下,便再次陷入了平靜之中。
百官的目光全都投到了史畢思穆爾特六人的身上,等待著柳明誌如何處置史畢思穆爾特六人這些敵軍降將。
“降臣史畢思穆爾特參見大龍皇帝陛下,萬歲萬萬歲。”
斯拉夫四人還在迷茫間,精通大龍漢話的史畢思穆爾特立刻起身行了一禮。
而斯拉夫四人隻能傻傻的看著史畢思穆爾特,因為被押解回京的這一路上,他們掌握的漢話隻有降將,姓名,大龍皇帝萬萬歲幾句淺顯的漢話,根本聽不懂柳大少走下龍台之時說的那幾句話是什麼意思。
柳明誌再次淡淡的打量了史畢思穆爾特幾眼輕笑道:“久聞史畢思可汗大名。
今日得見史畢思可汗這等與朕身份同等的豪傑,可謂是榮幸之至。”
“不敢不敢,小汗螢燭之光,豈敢與陛下日月之輝同等,陛下此言,羞煞小汗了。”
看著史畢思穆爾特唯唯諾諾的樣子,柳明誌不由得有些啞然失笑。
當年三國漸漸鼎立,彼此之間你攻我伐,紛爭不斷,瑤兒尚未自立王庭統一草原,那時的西突厥大可汗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可謂令邊關百姓聞風喪膽呢!
想不到時至今日,攻守易行,當年不可一世的將大龍邊關視為王帳下各部鐵騎遊牧放馬之地的突厥大可汗史畢思穆爾特,現在竟然會淪為階下囚。
更甚至為了苟活性命,變成了這副唯唯諾諾的德行。
柳明誌腦海裡不由得浮現起當年在當陽書院進讀之時,恩師聞人政老爺子說過的一番戲言。
“中原勢微,則遊牧民族馳騁疆場。中原強盛,則遊牧民族能歌善舞。”
乍聞之下不免覺得有些荒唐,現在想來卻是振聾發聵。
如果大龍沒有日益強盛起來,現在的場景應該是大龍邊關被擄走的百姓,麵對著史畢思穆爾特這位當初囂張跋扈的突厥可汗。
“史畢思可汗謙虛了,你當年的盛名,朕縱然尚在江南之時亦是耳熟能詳啊!
今日得見大汗之風采,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聽不出柳大少話中的深意是褒還是貶,史畢思穆爾特嘴角嚅喏著,不知道該如何答複。
柳明誌見狀,微微轉首將目光看向了周寶玉,葉寶通兩人。
“寶玉?寶通?”
雖然柳明誌隻是喊了各自的名字,可是跟在柳明誌麾下效力多年,透過平天冠冕旒之後的淡淡目光,周寶玉,葉寶通兩人心中已經明了了柳大少想問什麼。
兩人默默的對視了一眼,不經意的掃視了一下周圍的文物同僚,最終周寶玉走了出來,緩緩地走到了柳大少身旁輕聲一言。
“陛下,臣鬥膽請陛下移步一二如何?”
柳明誌眉頭微凝了一下,微微頷首,率先朝著勤政殿後殿走去。
“爾等暫且等候!”
“臣等領命。”
勤政殿後殿,柳明誌示意周寶玉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怎麼回事?史畢思穆爾特還是沒有交代他當年從我大龍百姓手裡掠奪回去財寶埋在了何處嗎?”
周寶玉無奈的搖搖頭:“這個老東西心思非常的謹慎,臣嚇唬他敢不交代埋藏的地點便將他就地正法,他雖然恐懼不已,可是還是沒有交代埋藏寶藏的地點。
他說要等見到了陛下之後,才願意交代埋藏寶藏的位置。
而且他說當年跟他埋葬那些寶藏的親兵全都留在了沙俄國,現在隻有他一個人知道寶藏埋在了什麼地方。
臣隻能從善處理了!”
柳明誌若有所思的轉動著拇指上的扳指:“這是想跟朕討價還價,用他埋葬的那些寶藏換一條活路啊!”
“陛下聖明,臣也是如此猜想。
所以臣一時間也不敢輕易將其奈何,隻能將其連帶沙俄國的四個主要降將一同押解回京了!
殺了他史畢思穆爾特對於臣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可是若是因為臣的一時衝動亂了大局。
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臣不敢擅自決定。
未能完成陛下的交代,還望陛下恕罪。”
柳明誌提壺倒了兩杯茶水,示意周寶玉自取。
“恕罪,恕罪,何罪之有啊?
此事你處理的不錯,沒有十之八九的勝算,史畢思穆爾特這個老東西暫時還是殺不得的。
對了,回京路上,有沒有在斯拉夫四人的口中探聽到什麼關於沙俄國虛實的情報。”
周寶玉臉色遺憾的歎息一聲:“沒有,語言不通,我們之間偶爾的交流還得史畢思穆爾特跟他的副將托裡劄木合翻譯一下,才能成功交流。
私下裡想了解點什麼,根本無計可施。
回京路上這一月有餘,臣等就知道個烏拉跟他們彼此的姓名,其它的一點有用的消息都沒有探聽到。
要是所有人都說漢話就好了,哪怕是方言也比這些嗚哩哇啦的話強啊。”
“嗬嗬……沒有就沒有吧。
不管沙俄國的實力如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請自來潛入我大龍邊境,都說明他們於我大龍而言,並非善類。
那麼渴求金銀珠寶,要麼是沙皇跟沙俄國的王公大臣貪婪成性,要麼為了招兵買馬。
無論是什麼,對我大龍而言,都不是什麼好事一樁。
你們在北地這麼一打,也就意味著我大龍天朝跟沙俄國的邦交關係無法善始善終了。
既然如此,也唯有先下手為強了!”
周寶玉雙眼一亮,神色激動不已的看著柳大少:“陛下,可是打算要出兵討伐沙俄了?”
柳明誌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令周寶玉一頭霧水不明其意。
“陛下,您這又搖頭又點頭的,到底是出兵還是不出兵啊?”
柳明誌端起茶水細飲了一口:“出兵自然是要出兵的,但是眼下出兵絕非良機。”
“甲兵已足,兵強馬壯,還不是良機,何時才是良機也?”
“寶玉啊,你久在邊關戍守,不知道朝廷現在的虛實。
一句話,朝廷是有兵無糧啊。
西征大軍可以自給自足糧草之後,國庫好不容易積攢的一些家底,你們北地這一打,糧草頻頻調動,國庫又緊張了起來。
國庫僅剩的銀兩就不說民生吏治了,萬一西征大軍出現了什麼差池,總得留點應急銀兩以備不時之需吧?
天災人禍,又得預留出一部分應急的銀兩吧?
明年春闈,修建淩煙閣,北府的城池修繕……也得需要銀兩吧?
錢國庫現在肯定是有的,但是天下這麼一個大攤子擺在朕麵前,朕總不能為了討伐沙俄國,連黎民百姓的都棄之不顧吧?
全部支持了你們出兵討伐沙俄,萬一內境出了點什麼亂子,國庫拿不出錢糧。
那就得天下大亂啊!
所以呀!出兵討伐沙俄是肯定的。
但是你們總得讓朕我總得有個緩衝期限才行。
最少也得來年開春之後三季的賦稅收入國庫之後才能出兵討伐。
哪怕是挖掘出了史畢思穆爾特埋藏的寶藏,也得休養一段時間之後才行。
光有錢不行,大軍沒有糧草同樣寸步難行。
你們幾十萬大軍隨便一動,朝廷的國庫就得抖三抖。
放眼天下,朕不怕跟任何人打,不懼跟任何國家爭鋒,隻是眼下還打不起。
不然的話,一旦眼下開戰,就算你們一鼓作氣攻陷了沙俄國,繳獲了大量的物資戰利品,朝廷有事的話那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朕現在不再是三軍統帥了,更不是北地二十七府的一字並肩王了。
那時候隻需要照顧好你們一小部分將士跟北地百姓就行了。
可是朕現在是一國之君。
於天下而言,我唯有麵麵俱到才行。
否則的話,稍微出現一點的差錯,朕這個造反稱帝的皇帝便會死無葬身之地,被人挫骨揚灰。”
“陛下!”
“寶玉啊,朕親信的人說到底還是程凱你們這些個跟了我多年的生死弟兄。
滿朝文武官員,彆看現在一個個滿嘴的仁義道德,張口閉口忠君愛國,可是私下裡想要為前朝守節的官員亦是大有人在。
隻是因為形式不如人,不得已委身於朕的麾下而已。
朕在京城的日子看似過得瀟灑愜意,實則如履薄冰。
所有人都想看到朕授人以柄,我偏不讓他們如意。
朕知道你們在邊關難呀!但是朕在京城的日子也不如意啊!
畢竟前朝並非亡於帝王昏庸而不得人心的弊政,而是亡於朕無可奈何的強兵。”
周寶玉神色悲愴的低下了頭:“臣無能,不能為陛下排憂解難,實在是罪該萬死!”
“內閣的建立,有朕懶憊的一部分原因存在,更加重要的是為了讓朝中的舊臣們知道,隻有聽命於我柳明誌,他們才能更加的位極人臣,更好的大權在握。
普天之下,都以為一國之君執掌生殺大權,操天下權柄。
坐擁無上榮耀。
朕以前也是這麼認為的。
可是現在卻是越來越明白了。
想要天下太平,官,民,將,兵,都是天下的一部分。
真正的天下太平,為君者就得做到麵麵俱到,無愧於任何人。
算了,不說這些了,再耽擱下去,前麵的百官不知道又該如何猜想了。
你先去把史畢思穆爾特帶到後殿來。
順便讓夏公明,魏永,童三思,戶部尚書薑遠明也一同過來!
想要做到麵麵俱到,首先還得步步為營才行。”
“臣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