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尖利的話語,驚醒了殿中各自深思的文武百官。
望著在小德子伺候下從殿後走出來的李曄,百官持著朝笏紛紛起身行禮。
“臣等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諸位愛卿免禮入座。”
“謝陛下!”
李曄越發英朗神武的麵容,帶著一抹揮之不去的焦慮之色,環視了一眼龍台下的滿朝文武,輕輕地坐到了龍椅之上。
“諸位愛卿,民間傳言,坊間傳聞,朕雖然身居皇宮大內之中,亦是有所耳聞。
傳言是朕派人於風雲渡襲殺了姑父的入宮車架朕也清楚。
不知諸位愛卿以為這些傳言如何呢?”
剛剛跪坐下來的百官神色一怔,詫異的看著坐在龍椅上平靜的審視著自己等人的李曄,一時間神色恍惚了一下。
他們本以為自己等同僚上奏之後,此事才會開始討論,沒想到陛下上來便直奔主題,自己開口就將此事點明了出來。
百官下意識的對視了起來,上朝之前準備好的一套說辭也立刻選擇爛在了肚子裡麵,腦子裡思索著如何回答李曄的問詢之言。
我們以為如何?
這話該怎麼說呢?
說相信,豈不是跟陛下撕破臉臉皮。
說不相信,可是京城以北大小三十多個州府發往六部的文書自己等人可是親眼所見的啊。
文書中不但有風雲渡那晚詳細的經過,還有臨近風雲渡的官員派遣衙役,兵馬奔赴風雲渡勘察現場得出的結論,又有並肩王的靈柩車架在親兵的護衛下北上的事實。
說不相信,不但昧著良心,更沒有辦法服眾。
昧點良心倒還沒有什麼,人生在世,誰還沒有乾過一些昧良心的事情啊,自己這些滿朝文武為了加官進爵,更甚之。
關鍵是如何服眾的問題。
如今風聲愈傳愈烈,民間北疆二十七府境內人儘皆知,風雲渡以南十多個州府加上京城也是無不議論,而且還在以勢不可擋的勢頭朝著京城以南輻射而去。
根本掩蓋不下來。
如今不是信不信的問題,而是如何應對百姓們得知這些傳言之後將要發生的局麵。
或許不會掀起民變這種大問題,可是朝廷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可就......
百官心裡苦,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答複李曄這個問題。
李曄心中苦澀複雜的望著下麵一個個怔怔發呆,卻沒人開口回話的滿朝百官。
“列位臣公,以前不是挺能說的嗎?一個個都有著蘇秦,張儀的雄辯之才,如今為何全部都一言不發了?”
“臣等知罪!”
李曄望著百官又是老一套說辭的敷衍之態,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前天本該是朕與昭雪姑娘的新婚大喜之日,卻因為姑父遇刺之事給耽擱了下來。
姑父奉母後懿旨,回京操持朕立後之盛舉,朕若真想對其出手,一路上機會無數,何必等到馬上要出了北疆的風雲渡再行襲殺之行呢?
最重要的是朕何故要除去姑父呢?
朕要大權,姑父毫不猶豫的上交大權,朕要兵符,姑父二話不說的上交虎符。
自朕登基一來,姑父從來沒有忤逆過朕的一言一行。
兵權已經在了忠武王雲陽老愛卿的手裡,朕何慮之有?
又談何襲殺姑父呢?
朕言儘於此。
至於如何應對民間傳言,諸位臣公自行商議處置。
禮部!宗人府!”
“臣在!”
“傳旨姑母一字並肩王妃柳氏齊韻,柳氏李嫣,姑父喪期過後,由朝廷將姑父棺槨迎回京城,陪葬睿宗陵寢。
百官哀悼,萬民送行,鐘鳴九響,天下縞素!
喪行國葬,與帝王大行同規,以示隆恩。”
禮部尚書秦子英默默的點點頭:“老臣遵旨!”
宗人府宗令李成白猶豫了了,欲言又止的看著李曄,想說什麼卻又不敢說什麼。
“太公,有話不妨直說,朕恕你無罪。”
“謝陛下,回稟陛下,藩王入土為安自有藩王入土為安的規格,陪葬睿宗陵寢,已經是天大的殊榮了。
行國葬,與天子同規格實在是有違禮製啊!
若是陛下開了先河,將來後世子子孫孫皆是效仿之,怕是將要禮儀崩壞啊!”
“至此一列,後世不得效仿!”
“這.....老臣遵旨。”
“諸位愛卿,謠言止於智者,朕也不想多說什麼,民間傳言之事,就由你們費心處置了,退朝吧。”
百官目光複雜的看著手裡的原封未動的奏折,望著李曄朝著後殿走去的身影,無奈的歎息了一聲。
“臣等恭送陛下,萬歲萬萬歲!”
李曄消失勤政殿之後,百官神色複雜,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
“魏相,陛下將事情推給了咱們,這該如何是好啊?”
“童相啊,這是明擺著士避而不談,將難題交給咱們解決,可是並肩王薨逝的消息,在民間越傳越廣,根本控製不住,不給萬民一個交代,怕是不好交差啊。”
“夏老大人,您老的意思是?”
“榮威候,怎麼辦?現在是不是朝廷做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將這件事的影響給壓下來才行。
王爺在軍中的影響太大了,要是沒有一個合理的交代,大軍北伐歸來,老夫擔心會引起兵變啊。
要不馬上跟雲老帥去書一封,請他拿個主意?”
兵部尚書宋煜,吏部尚書杜成浩,戶部尚書薑遠明,禮部尚書秦子英,刑部尚書葉開明,鴻臚寺卿,大理寺卿幾人聚在一起,掃視了一眼殿中議論紛紛的模樣,相視了一眼,歎息著朝著勤政殿外走去。
“杜尚書,宋尚書怎麼辦?看陛下的行為舉止,此事應該不是陛下所為啊,陛下所言沒錯,以並肩王對陛下有求必應的態度,陛下根本沒有理由對王爺出手襲殺啊。
王爺自數月前回京交了輔政大權之後,朝廷方麵跟北疆王府一直同心協力支撐大軍北伐之舉,根本沒有任何矛盾。
無端端的陛下就派人襲殺並肩王,怎麼看都有些不太可能!”
“唉,秦尚書啊,是不是陛下所為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所有的矛頭都已經指向了陛下跟朝廷。
就算這是突厥跟金國暗中行事,想要離間朝廷跟北疆王府的關係,從而使我朝陷入內亂之中,令北伐大軍不得不班師回朝鎮壓內患。
證據呢?證據呢?有什麼證據能證明此事確實跟陛下還有朝廷沒有關係?”
吏部尚書杜成浩附和著點點頭:“秦尚書,葉尚書言之有理,現在除了證據之外,想要僅僅隻以朝廷的威信安撫百姓,隻怕不太容易。
風雲渡襲殺之事的矛頭,可都指向了朝廷這邊。
並肩王已經薨逝,沒有他出麵澄清,隻怕說什麼都沒用了。
朝廷的威信必將受到很大的衝擊。”
戶部尚書老薑眉頭緊皺的搖搖頭。
“怕是不止如此,各地其餘州府還好說,可是這北疆二十七府,一個處理不妙,必生動亂呢!
尤其是不知道江南柳家柳之安柳員外是否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若是他因為喪子之痛,一時間對朝廷懷恨在心。致使江淮兩岸二十府,長江以南大小數十州府商旅閉塞不通。
在鼎力支持北伐大軍的情況下,國庫根本沒有餘力來應對這種突發情況。
萬一掀起了民變,那個時候,非但北疆二十七府,天下,亦將亂矣!”
老薑說完下意識的將目光看向了兵部尚書宋煜,柳之安的這位結拜兄長。
杜成浩等人也明白了老薑的意思,將目光看向了宋煜。
並肩王父親柳之安那邊,滿朝文武之中也隻有宋煜出麵調解了。
如今是不是朝廷幕後保持了風雲渡口襲殺之事已經不重要了。
當下之急,是如何將此事的影響控製下來,以防發生內亂來。
不然的話,北伐之事怕是又要前功儘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