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誌雖然不認識鄧陽明,但是此刻心中也已經隱隱有了明悟的感覺,這個鄧陽明怕是有目的而來。
第一次是偶然相遇,自己買了一本書。
第二次當然也可以是偶然相遇,自己又買了一本書。
柳明誌可以將這兩次的相遇都當做偶然,可是這白帽子也是偶然嗎?
或許也可以是偶然,可以當做鄧陽明真的是擔心天寒地凍凍壞了自己這個可以給他帶來巨大利益的顧客。
但是這個偶然是不是有些太過巧合了呢?柳明誌低頭打量著手中的帽子,不時地露出思索的目光。
許久之後,柳大少小心翼翼的將《益氣經》收入了懷中,雖然不知道裡麵的內容效果如何,但是有《陰陽和合大悲賦》在前,柳明誌自然願意相信這本經書乃是一本寶物。
一個三千兩,一個五千兩,中間可是差著兩千兩的價格呢。
至於鄧陽明會不會拿一本破爛貨濫竽充數,將自己當做一個冤大頭柳明誌並不擔心。
似鄧陽明這等人應該不會乾那些上不了台麵的事情。
再說了,自己也不會盲目的就開始修煉,肯定會找些見多識廣,功力精深的人來驗證一下經書中內容的虛實。
縱然是假貨,柳大少也認了。
內容真假不說,僅僅就書頁上的那些彩圖就值這個價格。
如今的彩圖工藝何等的繁瑣柳大少不清楚還是略有耳聞的,又不是後世機器大爆炸的年代。
這玩意完全稱得上是孤本的存在。
物以稀為貴的道理柳明誌還是相當明白的。
總結起來其實也不外乎四個字而已。
有錢任性。
五千兩不算少,但是也算不了太多。
自己吃頓飯的功夫老頭子估計都掙回來了,有什麼好心疼的。
對於《益氣經》柳大少是相當滿意的,可是對於這本經書的附贈品嘛!
柳大少輕輕的笑了幾聲,露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神情,四下張望了一下從懷中取出火折子將手中的帽子點燃,隨後便隨意的丟在民巷之中,提起禮盒朝著主街之上不疾不徐的走了過去。
仿佛小巷之中發生的交易不過是一場什麼都沒有發生的錯覺而已。
柳大少在街上隨意的又買了兩樣小禮品,與禮盒捆在一起朝著城西的方向趕去。
約莫小半個時辰左右,柳大少停在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庭院麵前。
柳大少挑著眉打量著眼前的這座中規中矩的府邸,臉上帶著怪異的神色。
他娘的誰敢說老薑這個老貨沒有外收入本少爺馬上大嘴巴子抽他丫的,一個因為黨爭失敗而中途致仕的官員在京城能住得起這等豪華的府邸?
遠的不說,最起碼自己跟老薑合作分給他的銀兩少說二十個數起步。
神色古怪的柳大少走上台階輕輕地扣了扣門栓。
幾個呼吸間,門後傳書一個蒼老年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誰啊?”
“老丈,有勞通報一下你家老爺,就說故人來訪。”
片息之後門後再次傳出說話的聲音。
“原來是位公子,公子請回吧,老爺已經閉門謝客了。到現在都兩個月沒有接待過任何來訪的客人了,請見諒,等我家老爺什麼時候願意見客了,勞煩公子再來登門。”
柳明誌眉頭微皺的沉吟了片刻。
“老丈,通報你家老爺,就說柳明誌來訪,他一定會見我的,煩勞老丈了!”
“柳明........並.........”
大門徑直打開,一個年約六十多歲上下的老者上下打量了一眼柳大少:“老朽眼拙,不知道貴客駕到,失禮之處還請恕罪,煩勞公子門內烤火取暖,老朽這就去通知老爺。”
柳明誌輕笑著跨進了門檻之中,淡笑點點頭。
“有勞老丈了!”
“不敢,公子稍坐。”
望著動作迅速朝著內院走去的薑府管家,柳大少放下了禮盒坐到了一邊的凳子上對著火爐伸出了手。
望著火爐上烤著的幾個地瓜,柳大少眼前一亮,拿起火鉗扒拉了一下,嗅著烤地瓜濃鬱的香甜味道不由得口齒生津。
看來老薑致仕之後的日子也沒有自己想想的那麼不堪嗎!
拿起一旁的草紙扒拉出一塊火候恰大好處地瓜冷了一會,柳大少揭開上麵略黑的外皮埋頭嘶嘶哈哈的吃了起來。
一個地瓜吃到一半的時候,前戶部尚書薑遠明跟在老管家身後動作伶俐的朝著府門外趕來,絲毫看不出是上了年紀的人了。
當老薑見到坐在門洞內啃著地瓜的身影,神色頓時複雜起來,有些許的驚喜,又有淡淡的悵然之意。
“並......並肩王!”
柳大少吃地瓜的動作一頓,抬頭朝著老薑看去,望著站在不遠處穿著一身夾襖的老薑輕笑了起來。
“老薑,經年不見,還活的好好的呢?看來本王又省了一份份子錢了!”
老薑聽到柳大少的調侃話語,不但沒有動怒,反而露出了笑意朝著柳大少走了過去。
他知道並肩王還是當年的那個並肩王,並未因為自己是戶部尚書的身份還是致仕官員的身份有所改變。
顯然人走茶涼這句話並未在並肩王這位老朋友的身上實現。
致仕以來不足數月,老薑算是徹底的明白什麼叫做人走茶涼,什麼叫做真正的世態炎涼。
為官三日人問我,離官三日我求人呢!
老薑望著柳大少嘴角兩側的烏黑,微笑著搖搖頭。
“下官......老朽薑遠明參見並肩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柳明誌臉色一怔,神色逐漸平淡坐到了矮凳之上低頭啃了一口地瓜。
“老薑,有意思嗎?”
“禮不可廢啊!”
“要麼坐下來好好的說話,要麼本少爺轉身離開,從此陽光道獨木橋各走一條。”
老薑愣了一下,點點頭坐到了柳大少對麵的凳子上。
“想不到啊,致仕四月半,第一個見到的人竟然是王爺你。”
柳大少拍了拍,再次拿起草紙扒拉出兩個火候恰到好處的烤地瓜,一個遞給了老薑,一個自己拿在了手裡。
“誰讓你老小子架子大呢?還閉門謝客誰也不見,若非本少爺報出柳明誌的名號來,隻怕你老小子還像個老王八一樣縮在自己龜殼子裡麵冬眠的吧。”
老薑怔怔的看了一會手裡的烤地瓜,回神來也跟柳大少一樣剝開外皮慢慢的吃了起來。
“王爺可冤枉老朽了,不是老朽架子大,實在還是老朽也是無可奈何,被那些新晉的士子們騷擾的不厭其煩,隻能閉門謝客了。”
柳大少悶頭微挑的望著啃著地瓜的老薑。
“找你求官來了?”
“是啊,老朽雖然無奈致仕了,可是還是有些門生在朝廷裡麵的,那些新晉的士子自然希望老朽能搭個橋,可惜啊,他們不知道老朽致仕之後,那些以前的門生一個個的也就樹倒猢猻散了,都怕被老夫受到了牽連。”
“誰讓人家任國丈在朝中一手遮了半邊天呢!”
“致仕其實挺好的,也讓老朽一下子看明白了很多事情,早一些總歸是好的,省的以後稀裡糊塗的被拉下水都不知道。”
一個地瓜吃完,老薑隨意的抹了一下嘴角,拍了一下手掌上的炭黑。
“你這位王爺大駕光臨,總不能在門洞裡敘話吧,老朽吩咐下人準備兩個菜,咱們小酌幾杯敘敘舊,正廳請吧,大貴人!”
柳大少瞄了一眼薑府的內院默默的搖搖頭。
“正廳就不去了,本少爺怕見到了你屋內珠光寶氣,奢靡華貴的擺置忍不住去禦史台把你個大貪官給舉報了。就在這說挺好的,暖烘烘的,隨意弄點吃的喝的就行了。”
聽出了柳大少話語中的調侃,老薑無奈的搖搖頭給看向了管家。
“準備兩葷兩素四個菜,把老夫珍藏的那壇子五十年的杜康取來。”
“是,老爺!”
柳大少用草紙隨意的擦了一下嘴角,平靜的看著對麵的老薑。
“本少爺來沒彆的意思,一是來看看你,而是打算請你再出山,戶部的爛攤子離不了你,回去吧。”
老薑愣神了良久,略微昏暗的眸子中露出一抹意動。
然而老薑最終卻堅決的搖了搖頭:“算了,已經致仕了,又何必再回去嘔心瀝血呢?不回了,不回了。”
“怎麼著?你個糟老頭子還講究什麼好馬不吃回頭草啊。還是本王的麵子也不好使了,請不動你了。”
“非也非也!”
“如今戶部脈絡已成,王爺你覺得老朽回去那些後進之士會願意嗎?”
“人都是自私的,你指望誰能像佛祖一樣大慈大悲割肉喂鷹,舍棄自己即將到來的富貴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