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畫者至善至美,胸中有丘壑,眼中藏世界,包羅萬象,揮筆寫乾坤,潑墨撒意境李培超不才,不知桂兄想要怎麼比試?”
李培超不謙不卑的站在擂台上看著慢慢登上高台的桂步爾。
隻是李培超神色疑慮的看著一拐一拐慢慢走上擂台的桂步爾,竟然是個有腿疾的人。李培超馬上收斂自己的神色,變得波瀾不驚起來,絲毫沒有關注桂步爾右腿的問題。
桂步爾立定之後淡然的看著李培超:“金國士子桂步爾有禮了,見過李兄,李兄不會嫌棄桂步爾一個瘸子登台與你比試,墮了李兄的名頭吧?”
桂步爾一身青袍,自稱瘸子,沒有絲毫的隱晦之意,坦蕩蕩的承認自己是個瘸子,有些瀟灑卻又有一些落寞之意。
李培超神色無異:“天若棄之,吾輩當自強,區區腿疾掩蓋不了胸懷大誌之人的萬丈光芒。”
桂步爾平靜無波的麵色露出了一絲的溫和:“若非今日需要比試,桂步爾一定會請李兄喝上一杯,人生難得一知己,此次江南之行能得遇李兄這樣的人物實在是平生幸事,可惜了。”
“有緣相遇,談何可惜,此次大比,無論輸贏,金陵城中任何一家酒樓李培超隨時掃榻以待,期待桂兄大駕光臨。”
桂步爾眼睛一亮目不轉睛的盯著李培超:“李兄此言當真?”
李培超伸出右手放在二人之間:“君子一言。”
桂步爾拐著腳步上前將手掌緊緊握住李培超的手中:“快馬一鞭!”
李培超二人走到衙役準備好的桌案前各自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畫卷筆墨沒有絲毫問題相視一笑,像基.....至交好友一樣緊緊的對視。
“江南之地魚米之鄉,依山傍水,風景秀麗,李培超便以此為題,你我兄弟二人各自潑墨一幅山水畫如何?不知桂兄擅長山水否?”
此次出題本就是李培超決定,可是李培超竟然放棄了主動權尋詢問對手擅長的畫作,於公來說李培超無愧君子之風,於私來說李培超便有些不負責任了。
對於耳邊那些指指點點自己竟然讓步於桂步爾的風言風語李培超不屑一顧,或者說視若耳邊之風,毫不在乎。
桂步爾神色越來越亮,看著李培超竟然暢快的笑了出來:“桂步爾自詡踏遍三山五嶽,所識之人逾千人之多,能得君子風氣者唯有李兄你一人,今日無論輸贏,桂步爾都願意將李兄視若至交好友,若有驅使,絕不言半個不字。不瞞李兄,桂步爾這雙腿便是為求山水畫真諦在貴國蜀地山川之時不慎跌落山崖所至,桂步爾山水畫不說獨步天下,在金國少有敵手,桂步爾不會因為中意李兄心胸而手下留情!”
“如此更好,桂兄,請!”
“李兄,請。”
二人各自選擇了一張書案開始研墨,不再互相寒暄,心神全部放在了書案上的畫卷之上。
同時研墨同時提筆,二人似乎有意較量,不時間畫卷之上開始勾勒出讓人耳目一新的曲線。
李培超自有在江南長大,所作畫卷自然是與江南脫不了乾係,隻見李培超潑墨之下畫卷之上高山聳立巍峨險峻,密林蔥鬱枝繁葉茂,流水潺潺若隱若現。
山體陡峭嚴峻,可攀著唯有山間猿猴,溪流蜿蜒,小舟高低隱現。
山之險,在於其容納了蒼天古木,也收容了堅挺孤傲的野草,密林之中似有豺狼虎豹隱藏其中,山峰變化多端形態各異。
水之美,如詩如畫,河岸水草茂密,溪邊碧柳參天,柳枝輕舞倒影河麵,漁舟朦朧忽遠忽近若即若離。
幾筆淡墨便勾勒出了一幅讓人讚不絕口的意境。
桂步爾身為金國士子,畫卷之上的畫作竟然也是江南風景,情係於江南山水之間,無儘相思,山峭水美,炊煙嫋嫋。
小橋流水人家,古木參天,一持傘佳人在小橋之上俏目遠望河麵,河水悠悠清水蓮蓉,醉人耳目。
河水清澈靈動,令人遐想河底有何珍寶,山峰彭拜雄厚,可是一佳人駐足,小橋流水的韻味將山水的意境壓製的毫無出彩之處,卻又點綴了山水的秀美。
李培超的山水畫勝在險峻幽遠,桂步爾的山水畫勝在人間仙境。
二人落款之後同時籲氣停筆。
“桂兄,根基穩健,佩服。”
“李兄也不差。”
“如何定輸贏?”
“各自評價如何?”
“就以桂兄之意。”
二人相互換了一下位置,走到對方的書案之前。
李培超盯著桂步爾的畫作沉思而了幾個呼吸之間:“李培超輸了!”
桂步爾看著李培超的山水畫聽到他的話毫不意外:“李兄可否心有不甘?”
李培超淡然的搖搖頭:“李培超技不如人,輸得心服口服,我的畫作太過於注重山水之意的本質,比起桂兄的反其道而行之以意境襯托山水差的不是半點,說句不敬的話,桂兄為求山水意境可棄安危與不顧,李培超自愧不如。”
李培超衝著高台之上的齊潤二人行了一禮:“晚輩李培超有負兩位大人的期望,請大人恕罪。”
齊潤站了起來看著神色略有低沉的胡軍輕撫胡須含笑道:“勝則不驕敗則不餒,儘顯我華夏禮儀之邦風範,何罪之有,回去吧!”
齊潤雖然痛惜李培超竟然輸給了金國使團的桂步爾,卻也沒有太過責備與他,勝敗乃是兵家常事,若是訓斥了李培超隻怕會給接下來出場的四位士子帶來心理壓力,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認失敗。
敗也要敗的心安理得,李培超恰恰如此,技不如人,毫無怨言。
“多謝大人。”
“李兄,小小比試不要放在心上,有朝一日你一定會超過桂步爾的,知恥而後勇,我們相信你。”
“是啊李兄,勝敗不過兵家常事而已,我們已經連勝了三場,讓他們一場也無妨,不然若是全贏了豈不是顯得咱們江南士子不懂謙讓之風!”
不少人安慰著落敗歸來的李培超。
同樣也有人腹議李培超狂妄自大,明明可以決定比賽的規矩,偏偏要逞英雄學什麼古賢人之風範,選擇桂步爾擅長的山水畫,將一場優勢變成了劣勢。
本就有些不服氣李培超幾人抽中簽條,陡然因為李培超的所作所為心中怨念更勝,隻是礙於眾人在場,且有李玉剛這位親王在場不好發作罷了。
不過也少不了三三兩兩的交頭接耳議論著李培超的不是。
李培超對耳邊的議論之聲不聞不問,徑直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
“胡兄,秦兄,柳兄,讓你們失望了。”
“哎,哪裡話,隻要李兄心安理得便好。”胡軍安慰著李培超。
秦斌微微點頭:“不錯,所謂術業有專攻,其他方麵李兄未必就會比桂步爾差上多少,李兄不必放在心上。”
柳明誌則是衝著李培超豎了個大拇指,平心而論雖然他不認同李培超的所作所為,國家大義當前還去保存什麼所謂的君子之風,這不是腐儒嘛?不過他也佩服李培超的風骨,捫心自問他做不到這樣的地步。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需要柳大少這樣厚顏無恥的家夥,自然也需要李培超這樣淳樸耿直的人,老祖宗不是也說了,正邪相對,陰陽結合才是大道。
不過佩服雖然佩服,柳明誌卻不會跟李培超這樣的人打交道,眼睛裡容不得沙子的人往往不容易交心,也非如此,起碼不適合柳明誌這樣的人交心。
用一句比較明了的話來說,柳明誌是現實主義者,李培超則是理想主義者,各有想法而已,不能成為一路人那就陽關道獨木橋各走一道便是。
相反他更喜歡秦斌這樣的人,心性正直卻懂得變通,不會一根筋的對著自己的想法一條路走到底。
柳明誌自己也惡毒的想了想,若是自己上台與桂步爾比試,肯定會與桂步爾不和,畢竟桂步爾與李培超是同樣的人,以自己這種玩世不恭的態度肯定會與桂步爾有些爭論。
若是平安無事還則罷了,若是起了紛爭第一步肯定會先亂桂步爾心性。
你不是自稱瘸子嗎?
“那好,瘸子,不服跑兩步!”直接殺人誅心。
不過也隻是想想而已,不到萬不得已柳明誌也不會口無遮攔激怒桂步爾,設想的前提是敵我雙方處於水火不容的狀態下,不得已而為之。
柳明誌是一個現實主義者,他很清楚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以維護自己的切身利益為主要目的,這才是他的本性。
人人為我,我為人人,抱歉,這個世道不是如此,我亦沒有那麼偉大清高。
大雨之中百鬼夜行,有人混跡其中,比鬼還要高興,柳明誌想不通到底是為何緣故。
“第四場比試,金國士子桂步爾取勝。”
衙役的聲音打破了柳明誌的沉思,重新收拾心神注視著金國使團方向的舉動。
“桂步爾,乾的不錯,回金國之後我必有重賞。”萬陽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
“謝統領,棋逢對手,桂步爾亦是痛快,李培超將來雖然無法在仕途之上走到頂端,卻必是一方大儒,此人心性絕對不適合官場之上勾心鬥角的那一套,早晚會寄情於山水間之間之間的。”桂步爾不悲不喜的坐在那裡評價者李培超。
萬陽眼眸微微眯著:“哦?你這是在表明你的立場了?”
“統領明鑒,桂步爾一心撲在畫作之上,無意與官場,可是若是為國儘忠處理,桂步爾絕無半個不字。”
“知道了,我以後再給你答複。”
“多謝統領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