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豐收等人雖然提了出來要在貢院之內飲酒賞月,但是真正做起來也不過是小酌了幾杯水酒吃了幾塊點心。
他們隻是想舒緩一下憋在屋內一天的積鬱而已,真的讓他們喝的伶仃大醉是不可能,萬一酒後誤事,錯批了那位考生的試卷,那可真的是懈怠公務了。
眾人引用了幾杯清酒之後,便相互重新回到了卷宗室。
“齊大人,趙大人,現在經義試卷已經審閱完畢,等級也已經排好了,下麵便是開始詩詞試卷了。”
齊潤趙豐收二人點點頭,各自取出鑰匙來,將封存的第二場考試的試卷的木箱子打開,在諸位陪考提調確認無誤之下,詩詞試卷開始了審閱。
審閱詩詞試卷可比經義簡單了不少,經義試卷大概一百道題目,需要逐個去審理分析,可是詩詞試卷便不會如此了。
這些主考官多是文采淵博之流,詩詞的好壞大眼一掃就算不能全部判斷出來也能分析出個七七八八。
“詞不達意,前後根本就不照應,這是詩嗎?簡直是狗屁不通。”
“詩意不錯,可是太過庸俗,通篇情情愛愛,這是應考士子該帶有的想法嗎?”
“詞牌都忘記寫了,粗心大意之輩,不錄。”
“詞牌名忘寫了還情有可原,署名都沒有寫,這是讓本官根據字體識人嗎?不錄。”
“好詩啊,既應了題目,又表達了忠君愛國的想法,就是字體不行,不過可能是因為缺少筆墨的緣故,字體可以以後練習,暫定乙中。”
“這首詞想法天馬行空,以邊關月為題,書寫了邊關將士的守土護國的疾苦,是個誌向高遠的學子,很少有關懷邊關將士的詩詞了,乙上。”
卷宗室的蠟燭換了一批又一批,諸位考官神色嚴肅,徹夜不眠,不知不覺之下上千份詩詞竟然審閱了七七八八。
雖然貢院之內沒有雞鳴聲,但是這些人都是三更燈火五更雞出來的人,看看天色便知道是什麼時辰。
“齊大人,我看咱們還是休息一會吧,年齡大了這樣通宵達旦真有點吃不消了。”
齊潤扭頭看了看,諸位考官確實眼眶有些紅腫,在審閱下去隻怕會物極必反,容易出錯:“趴在桌子上假寐一會吧。”
旭日初升,外麵的衙役端著茶水給眾人洗漱之後,卷宗室再次陷入了忙碌。
“好一個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更妙的是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月缺,此事古難全突然來了個大轉折,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此次一出之後隻怕再也沒有人敢寫中秋詞了。”齊潤猛然拍桌子,大聲的感歎起來。
他當初也是二甲進士,品鑒詩詞的能力自然不容小覷,而且多年來為官的生涯早已經將心性練到波瀾不驚的狀態,縱然是柳大少提前交卷他也隻是怒罵了幾聲,像這樣如此失態的拍桌子叫好的模樣諸位考官還真的就沒有見到過。
諸位考官也圍了上去,都想看看能讓一州刺史都啞然失色的詩詞到底是怎麼樣的。
趙豐收再次看到那熟悉的字跡,臉色窘迫的看著還在拍案叫好的齊潤無奈的搖搖頭,自家女婿的自己都不知道,隻怕這也是前無古人的嶽父大人了。
難道柳明誌這貨就不曾寫過家書嗎?趙豐收轉念一想就醒悟過來,古代講究門當戶對的姻緣,像齊潤這樣的封疆大吏大都是將女兒遠嫁他鄉,女婿寫封家書告知嶽父妻子的近況實乃常事,可是偏偏柳家與齊家一樣同在金陵城中,一個城北一個城南前後不過片刻的行程。
再加上柳明誌沒有古人的那種拘謹,古代嫁出門的女子是不可以時長回門的,否則有違婦道,可是柳大少則不這樣想,沒事就帶著齊韻到齊家逛逛。寫家書?用柳大少的話來講,出門就能回娘家了,我花費時間寫家書,這不扯淡的嘛?
趙豐收搖頭失笑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他已經想到了掛榜那日齊潤發現這兩份試卷的主人就是那個九日來將他氣的發糊塗的女婿時會是多麼精彩。
朱陪考品讀一番蘇大詞人水調歌頭之後梗著脖子疾呼道:“這筆跡很眼熟啊!”
眾人一愣也都細細的看其筆跡,幾個呼吸之間:“這不是經義全對的那篇文章的筆跡嗎?”
馬上有陪考取過來擺放在頭牌的試卷比對起來:“還真是一樣的筆跡,都是龍飛鳳舞,瀟灑狂放啊。”
“我看搞不好真的就是他的頭名解元,可惜規矩不允許現在開榜啊,我們也隻能忍住好奇了。”
“不要說得如此果斷,還沒有看到此人的詩如何哪,或許他擅長作詞也不一定。”
“對對對,看看他的詩作如何。”
片刻之後眾人再次驚歎,雖然詩作沒有詞作一樣意境深遠,但是也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乙上。”
“乙上。”
“乙上。”
“..........”
“下篇策論此人若不出大問題,就算得了個乙下頭名解元想必也跑不了了。”齊潤朱筆一揮,乙上直接判定。
日頭高升,詩詞試卷審閱完成,策論試卷就開始了。
“這是策論嗎?簡直是小兒塗鴉,千字下來連兄弟鬩於牆都沒有寫出來,不錄。”
“文筆中肯,氣勢稍有不足之處,不為大過,乙中。”
“我大龍朝以仁義治國,文章殺戮之氣過重,本不可取,不過最後的點睛之筆文不足以安天下便以武止戈將整篇策論上升了一個地步,乙中。”
趙豐收神色嚴峻的看著熟悉的字體,前篇的文章他很滿意,不,應該說全篇所有文章他都很滿意,特彆是破題的攘外必先安內與最後的點睛之筆,兄弟齊心協力斷金。
但是唯獨中篇的一句話讓他有些拿不定主意,兄弟者,手足也,斷不可續,重也;性命者,橫權也,反受其害,輕也!
意思就是說兄弟就像手足一般,一旦斷了,必然沒有辦法續接,表明了兄弟的重要,可是兄弟若是以權力橫行,必將會使自己受害,以生命跟情意相比兄弟反而輕了一些。
內容雖然說得很現實,可是這有些傳達不利的思想了。
本來全篇策論可以說評價為乙上,但是這句話不好下定言,趙豐收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因為考生的話而抉擇不定。
“諸位,你們來看看這篇策論當如何處置?”
眾人再次圍到了一起。
“本官認為可以,若是兄弟真的不顧手足之情,正如這句話,橫權者,輕也。”
“不然,本官看有些偏激了一些,策論的題目是兄弟鬩於牆,外禦欺辱,說的是兄弟團結,可是這句話有些偏離了題目。”
齊潤也點點頭:“本官也覺得有些偏激了一些,聖人言,兄弟和,父母親,則家和,要不定為乙下吧!”
趙豐收眉頭一皺,暗歎柳明誌走了一步錯棋,若是沒有這句話,僅僅這篇策論必定評為乙上。金陵的頭名解元必定是他的了,可是眼下就..........他的嶽父大人都覺得這話偏激了一些,實在不好妄下定論。
倒是朱陪考撫摸著胡須眼睛一亮:“此篇策論必定是乙上文章。”
“哦?”
“朱大人請賜教!”
“是啊,為什麼就是乙上哪?”
朱陪考指著幾句話前麵的一行文章,為尊者,孤也。
諸位考官細細領悟了一下馬上色變的看著朱陪考,就是齊潤也變了臉色。
趙豐收思慮了一會:“你是說柳......這位考生摸不準兄弟鬩於牆的題目是何人所定,因而..........”
朱陪考輕輕地道:“皇者尊也,王不橫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