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空曠無人的街道上。
一輛馬車飛馳而過。
倘若你的目力足夠強大,便能清晰地看到疾馳馬車上的細節無頭的車夫坐在馬車的駕駛位上,手中的皮鞭時不時地向前鞭答;
空心的弓箭手半蹲在車頂的位置,兩眼無神地環顧著四周;
車廂裡空無一人。
唯有位置上扭曲的空間與模糊的色彩讓人意識到車裡可能蟄伏著某些令人恐懼的強大存在。
噠噠噠!
馬車就這樣飛馳過一個又一個的街頭。
引來暗中無數窺伺者的目光。
然後又漫無目的的奔赴下一站。
陡然間。
一束巨大的白光從天空之上穿刺下來,清晰地照耀出了大地之上的魅。
那些暴露在燈光之下的陰影匆匆散去。
那束白光似乎也沒有想要追逐這些陰影。
它隻是迅速的朝著馬車的方向追了過去。
然而馬車跑的實在太快了。
沒多久。
那時候類似探照燈的白光便失去了馬車的視野,隻能在舊劇院區遼闊的廢墟之上茫然地搖擺著。
「真囂張啊..」」
天空之上。
一座緩緩漂浮的魔法氣球裡,兩名氣元素正趴在氣球的頂部打著哈欠。
帆布上掛著的真理教派的標記早已模糊了大半。
連帶著下方無罪天秤的箴言也是殘缺不堪。
籃子裡。
兩名穿著真理教派標誌性的深藍色外套與長褲的男子正在調整高空探燈的角度。
他們二人是一無罪天秤」的外勤成員。
「無罪天秤!作為真理教派裁決異端的暴力機構,平時在秩序之城坎寧的存在感很低。
主要是真理教派將城內的大多數執法權都讓渡給了英格拉姆家族率領的元素執法隊。
他們僅處理一些與真理教派直接相關的案件。
但這次的情況不同。
在坎寧實施宵禁之後。
每逢夜幕降臨,漂浮在天空之上的魔法氣球的數量便增多了許多倍。
其中大多數都是無罪天秤的外勤成員正在巡視治安。
這隻編號八九七的魔法氣球也不例外。
氣球籃子裡站著一個中年男子和一個年輕氣盛的小夥子。
見馬車的影子迅速消失在白光之中。
小夥子忍不住嘟囊了一句:
「就這麽公然散布消息,真是沒把我們和城主看在眼裡啊——.」
「這些該死的罪犯!」
「我覺得有時候我們就是想多了,說不定對方隻是在故弄玄虛呢?」
「直接逮捕他們就好了!」
中年男子淡淡一笑:
「冷靜丶克製丶保持謙遜。」
小夥子抿了抿嘴。
但他沒有反駁。
因為這是真理教會成員必須奉行的幾條言之一。
「對方敢如此肆無忌憚的在城內行事,要麽就是個瘋子,要麽就是對自己實力非常自信的強者,你覺得哪個概率更大?」
中年男子歎了一口氣,耐心的問道。
小夥子仍是一臉不服氣:
「即便是強者,也不能如此踐踏坎寧的律法!」
他看上去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
中年男子卻沒忍住笑出了聲:
「律法?」
「英格拉姆們踐踏律法的時候還少了?」
「那時怎麽沒見你有這麽強的秩序感?」
小夥子臉一紅。
他嘟囊著說:
「這不一樣!」
「他們丶他們是外人·——」
中年男子懶洋洋的嘲笑道:
「所以外人不能,自己人就可以?」
「得了吧,威寧斯,這沒什麽不一樣的,收起你那不知道哪兒來的代入感吧。」
「看你這副樣子,要是告訴你我的新發現,你是不是要直接跳下去去追捕那輛馬車的主人了?」
威寧斯愣了一下:
「您發現什麽了?」
中年男子從旁邊的掛鉤上取來一個本子,迅速的在上麵寫了幾行字,隨後答道:
「駕車的車夫,也就是那個無頭者,他的身份極有可能和英格拉姆家族有關他的話還沒說完。
威寧斯便忍不住駁斥道:
「英格拉姆家族怎麽可能和這些邪惡分子扯上關係?」
中年男子警了他一眼。
他的語氣仍是老神在在的:
「是的,英格拉姆家族當然不可能為虎作悵,但死掉的英格拉姆就不好說了「事實上,我懷疑駕車的車夫正是我們失蹤半年的前任城主,那位人見人愛的小英格拉姆先生··.」
「不過他現在大概已經變成不死者了,這麽來看的話,馬車的主人應當是一名死靈法師。」
威寧斯瞳孔一縮。
他的臉上湧現出難堪丶驚恐丶憤怒丶疑惑等表情。
但這一切最後都變成了淡淡的恐懼。
他本人也因此變得沉默下來。
「現在知道冷靜了?」
中年人笑一聲。
威寧斯的表情有點尷尬:
「小英格拉姆先生是傳奇召喚師,他是坎寧的驕傲,我不相信他會淪為死靈法師的傀儡.—」
話是這麽說。
但他的語氣卻軟了許多。
「很好,從你的反應來看你還有救,不至於和那些滿腦子榮譽丶真理或者秩序的木頭人一樣。」
中年男子的嘴角露出嘲弄之色:
「所以我給你個機會,你動腦好好想一想,為什麽我們收到的命令會是盯緊那輛馬車,而不是對其進行攔截丶逮捕甚至是毀滅。」
「給你個忠告,永遠不要覺得自己比大人物更聰明,隻不過有時候,他們看到的東西比你更多而已。」
威寧斯不滿地咬了咬嘴唇,但也認真思索起來。
「給你個提示,關於謀殺之神聖器的那則流言,是從一個和七聖聯盟有關的煉金工坊裡傳出來的。」
中年男子淡淡地說。
威寧斯眼中精光一閃,他本不是蠢蛋,相反,年紀輕輕就加入了無罪天秤足以證明他在同齡人中的優秀。
「馬車的主人是聯盟的法師?」
「他並不是城裡那群暴徒誕生的始作俑者,而是動機不明的第三方?」
威寧斯沉吟著說。
中年男子懶洋洋地道:
「差不多就是這樣。」
「謀殺之神的子嗣們出現的時機比馬車主人來到坎寧城早了太多,結合後麵的流言來看,後者是衝前者來的。」
「這是很簡單的邏輯倘若是馬車主人想要在坎寧製造更大的混亂,那麽從一開始,他就可以直接拋出有關於謀殺之神聖器的流言炸彈,沒必要先前做那麽多的鋪墊。」
「至於他的動機到底是什麽,除了馬車主人本人之外,其餘人恐怕怎麽都猜不到。」
「至少,我們可以暫時將他判斷為一個不太壞的法師。」
威寧斯眼裡閃過一絲明悟:
「因為他選擇了舊劇院區。」
作為在秩序之城中土生土長的原住民,威寧斯對於這座城裡的每一個大區都有極為深入的了解。
舊劇院區是秩序之城裡人口最稀薄的區域。
這裡曾經有一個大劇院和繁華的市集。
但一場可怕的大火之後,大量建築被燒毀,許多無辜者葬身火海,他們死後化為了依附於建築的死靈。
起初,人們打算找人驅逐或淨化掉那些死靈。
但真理教派的內部發出了不同的聲音一他們認為這些死靈的出現也是秩序自我平衡的一部分。
他們主張秩序之城的原住民們應當和這些不列者和平共處,畢竟他們生前也和他們一樣都是城裡的居民。
這一決策在城內遭遇了很大的阻力。
但礙於真理教派強大的影響力,最終還是執行下去了。
自那以後。
舊劇院區的火災廢墟上便盤踞了一些幽靈。
然而生死終有彆。
越來越多的人選擇搬離此地。
這裡幾乎成為了坎寧內部人煙絕跡的真空地帶。
一直到大撕裂之後。
也隻有一小部分被外來的流浪者們占據了。
這些流浪者同樣畏懼舊劇院區種種鬨鬼的傳言,因此很少進入廢墟地帶。
除此之外。
舊劇院區人煙最密集的地方大概就是廢墟北部的黑河監獄了。
但黑河監獄的守衛極為嚴密。
常人根本無法靠近。
「他選擇了舊劇院區,有可能是無意間選了個清靜的地方,也有可能是不想傷害到更多的無辜者。」
中年男子補充道:
「可不管怎麽樣,這都和狂暴者們「必須在鬨市中行凶殺人」的原則不符。
5
「所以很顯然,他和狂暴者的幕後真凶並不是一夥的。」
威寧斯點了點頭。
可旋即。
他又露出了一絲疑惑之色:
「可為什麽,他要讓我們看到無頭車夫?」
「這難道不會激化矛盾嗎?」
「我指的是,那個車夫疑似的身份。」
中年男子想了想:
「還有一種可能。」
「是他在警告我們,讓我們不要乾涉他們的行動。」
威寧斯的臉上再次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跑到我們的地盤上警告我們?」
中年男子翻了個白眼:
「首先,這是英格拉姆家族的地盤,不是你的地盤。」
「其次,根據我的經驗,英格拉姆家族無論如何都不會承認那個車夫是前任城主的,這關係到太多東西了———.」
「最後,他是聯盟法師,如果真要斤斤計較起來,我們真理教派才是不合法的團體,你確定要和那些法師講道理?」
威寧斯再次咬了咬嘴唇。
他看了一眼將兩人的對話全部聽入耳中,卻仍在不停打哈欠的氣元素,終於徹底沉默了下去。
五分鐘後。
威寧斯又滿是疑惑地問道:
「所以七聖聯盟的法師為什麽突然要插手我們坎寧的事務?」
「誰知道呢?」
中年男子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大撕裂之後,很多事情都變得那麽反常,我們都不知道明天的太陽是否能順利升起,文何必在意其他東西?」
話音落下。
魔法氣球的探照燈陡然掃到了舊劇院區的邊緣。
在那裡。
大量的元素生物正在集結。
那是元素執法隊。
他們已經舊劇院區的邊界徹底封鎖,並開始布置更多的魔法陷阱與監控手段「後知後覺的家夥———」
被反駁了一晚上,威寧斯終於找到了一些優越感他表情高傲的望著那些元素執法隊的成員,很不屑的說道:
「現在才趕過來,我們都已經盯梢多久了?」
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
「雖然那些水火人做事確實有點呆板,但也彆小看了他們·——」
威寧斯突然有點急了:
「為什麽不能小看他們?」
「之前他們抓捕那些狂暴者,足足一個多星期都沒有找到線索和證據,還是狂暴者之間的內鬥讓他們找到了一具屍體,就這樣還稱不上是無能嗎?」
中年男子笑一聲:
「你不會真以為四大元素長老找不到那些犯罪者的一點痕跡吧?」
威寧斯麵色一僵:
「那為什麽一直沒有進展?」
中年男子冷笑道:
「因為坎寧太平了太久,很多城裡人都不知道危險為何物了!」
「城裡太安逸了,就容易出亂子,你沒發覺最近有很多人對蝴蝶城主的政策還不滿嗎?」
「說白了,人吃得太飽就容易鬨事。」
「換你是城主,你會選擇繼續加大力度喂飽他們?還是讓他們體驗一下城外的刺激生活?」
「要知道這年頭,荒野之上的人吃人可不少見呢—」
威寧斯眉頭緊鎖:
「您的意思是,城主是故意拖著元素執法隊不讓他們破案,進而縱容那些凶手?」
「可那些逃跑的富人呢?」
「他們的離開對坎寧來說難道不是巨大的損失嗎?」
中年人慢悠悠地道:
「我聽說前任城主留下來的財政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