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廢話
至於是如何和小眉認識的,已經有些記不清楚了,隻記得那天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操操操,喔,不對,那天好象國際上又出了件什麼事兒,於是我們幾個兄弟以此為由撮了一頓,中午我喝了太多的酒,頭有些昏,腿有些沉,舌自然也有些笨了,一個人到街上的書鋪借了本小說便直奔大南門外的爛草地,準備刮刮江風,冒充一下孤獨;抽抽小煙,模仿一下絕望。
隻是有太久沒有出門了,所以沒想到七月的太陽竟然會這麼毒。
當然,這是一個常識,但現在我的問題就是缺乏常識。於是在石凳上坐了五分鐘後,我便決定脫下滿身汗臭的格子短袖,做個脫衣的俗人,脫俗之人。
當我的手指伸向短袖的第三個扣子時,不期有一道很清涼,很清涼的聲音從我的正前方響了起來:
“天氣還真是熱呀!”
甜甜的、酸酸的、有營養……我自顧自地笑了笑,第一個反應是,這絕對是一個雌性動物才能擁有的聲音,而且一定是個小雌。
我的第二個反應是,趕忙把第二個扣子給扣了起來。
我的第三個反應是,腦袋嗡地一聲……世界果然大不同,居然有女子主動找我搭訕。
我把頭深深地埋在懷裡,用了半分鐘的時間,猜度了種種可能,唯一把美女相約的可能排除掉後,勇敢地抬起頭來,麵對這個臉上可能塗了八層防曬霜的恐龍。
若沒有眼花的話,那是一個穿著平山綾那種式樣裙子,像蕭淑慎一樣叉著腰,左手學徐熙媛那樣用花手帕扇著風,長的酷似沒發胖之前的深田恭子模樣的女孩,在用李豔的招牌眼神望著我。
一瞬間,我覺得喝酒之後的口好渴。
由於自己生就是個衰命,於是我拚命地告誡自己,這絕對是個幻像。對!今天的陽光太過耀眼,而自己又是剛聞韶樂,數月不知肉味。所以這絕對是個幻像!
可我的肋骨下方,肩胛骨前方,往往用來愛國的地方,常是酸酸的地方,怎突然一下感覺如此溫柔。我一時失措,急忙用拇、食二指,曲成蟹螯之狀,向腰後多肉處捏了下去……對,掐死你的溫柔。
一掐之下,始知今季並非春日,故眼前美景絕非chun夢。
其實現在想起來,也不過是眉清目秀罷了。
但當時我的嘴角險些親吻我的耳垂。
大約看我呆了太久,女孩子笑了,輕聲道:“天好熱啊!”
我回她一個自認為最儒雅的呆鵝式笑容,貌似隨意地用肥厚的手指梳理了一下油搭搭的亂發,再以一秒一合的速度眨了下眼,最後以兩秒一字的速度緩緩應道:
“對呀,好熱的天啊。”
女孩聞言一笑,烈烈夏日空氣頓化作清風拂體。
“這麼熱的天,還看書啊?”
我很沉著地點點頭,故作鎮靜道:“嘿……瞎看唄!”,此時我的手中正拿著一本《瀟灑出閣》,聞佳人發問,心中不禁大窘,封麵已然濕透矣。
“我也挺喜歡看席娟的書的。”
“是嗎?”聲調不由提高了幾分。
“你在哪兒上學了?”
在嘴角和耳際又做了次親密接觸後,我從牙齒縫裡憋出句話來:“加裡敦大學。”
“喔。”那女孩似覺詫異,又有些失望。
我有些不甘心,生平第一次被美女主動搭訕,就這般無疾而終。於是使出我的撒手鐧,用蔣昌建般渾厚的嗓音,緩緩吟道:“誰言人類的精神家園已然花果飄零,看這烈日當空,未料除閒人於此瞎逛,亦有如斯佳人未肯稍棄親近自然之機。”
不出我的意料,那女孩一愣之後,忽地掩嘴而笑。但出乎我的意料是,那是一串止不住的笑聲,從她那纖細的手指間隙中汩汩而出。若純以聲音論,那笑聲像銀鈴,像黃鶯,像百靈(當然,我並不知道黃鶯和百靈是不是一種鳥),像火鍋旁的冰啤酒,像何偉炸的花生米旁的枝江大曲,像一中球場上那青青的草,還像什麼來著……
隻是若這笑聲是因我而發,那未免就有些難堪了。我皺了皺眉,以示我的不爽。卻聞笑聲不止,間有俏聲道:
“怎麼你的聲音忽上忽下,就像壞了的黑管一樣。”
提到黑管,不由想起了一位同學,聽說他在大學裡就學這個的。也因如此,我才知道黑管是個樂器。我一麵想著,卻未料一麵就說了出來:
“我知道黑管是件西洋樂器。”
她一愣,又笑了起來。我也隻好陪笑,但堅決不陪彆的。
她用雙手把頭發向後攏了攏,用那條花手帕紮了起來,坐了下來,饒有興致地看著我。
饒有興致!我敢用我父親的人格發誓,她隻是覺得我很莫名其妙,絕不可能對我有什麼意思。
不過我並不反對在這樣一個炎熱的下午,有這樣一個女孩陪我曬太陽,雖說這真的有些莫名其妙。
她又向我手上的書饒有興致的看了一眼。
我強顏道:“我姐姐在醫院住院,給她借去看,醫生又不準。所以……”
她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眼神中卻帶著一抹俏皮的調笑之色。
當我正要做進一步解釋的時候,她笑著說:“其實席娟的書真的挺好看,風行兩岸三地,清新可人,人稱冰淇淋小說。”
說話的神情,頗似江蘇文藝出版社的發行商。
於是,這下輪到我笑了。
對了,冰淇淋小說。對了,她的笑,就像夏天裡的冰淇淋
正當我回味在冰淇淋的甜美中時,卻忽然發現了一個危險的訊號。隻見這女孩向我發出了一個蠢蠢的笑容。我心一緊,卻聽她甜甜道:
“今天天真熱,如果能吃上冰淇淋就好了!”
我搔搔頭,好生不解,隻覺眼前這似乎應該是酒吧裡的情節,而且女主角一般都會說:“嗨!能請我喝杯媽爹的嗎?”
雖說老爸,老媽的東西都挺貴,但畢竟氣氛合宜,像這般在烈日之下的濱江公園,一個年輕嬌俏的女孩子向一個認識不到五分鐘的胖男人“強要”那不值錢的冰淇淋吃,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不過看她的打扮,怎麼也比我有錢啊。我想到了生命的真諦,不由困惑了。(扯淡,哪想的到那兒去。)
雖說我不介意請美女吃吃冰淇淋,聊聊天,因為想像中那種感覺應該是好極了。但當我用手輕拍自己的腰包後,便不由學起那齊什麼王來,用最自然的口氣,最不自然地接了下去:“這麼熱的天,你一個女孩子跑到這兒來乾嗎,不怕曬黑了嗎?”
女孩子很執著地望著我。
“能請我吃冰淇淋嗎?”
相信我,我從未遇到過這般不知頭尾的事情。
恰好在這時,一個賣冰棍的小販吟唱著冰淇淋之歌從我們身邊走過,他以軍情局特務的敏銳嗅覺,覺察出了這看上去毫不般配的男女之間,似乎將要給他創造無限商機。
麵對著小販饑渴的眼神,再回頭看看她比小販還饑渴的眼神,我在心中浩歎一聲,認輸了吧。
“來個蛋卷!”
小販正色道:“美怡登的脆皮又出新品種了。!
“來個蛋卷!”
“新種脆皮,好吃的很!”一口四川腔。
龜兒子!我暗罵一句,還是老鄉哩,這點麵子也不給。
就當我和小販以絕世內功透過淩厲眼神暗自拚殺之際,那清清的聲音,懶揚揚地說了一句:
“你個老子的煩不煩啦!說蛋卷,就蛋卷啦!”
付錢,撕紙,送入嘴中。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實未料到美女也會說粗話。
“喂!彆這麼看著我。”她一邊從紅櫻桃之唇內吐出丁香之舌品味著如雪美味,一邊遞給我一個不屑的眼神。
“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做事這麼拖遝。是你買他的東西耶!怎麼搞的好象你欠他似的。”
我這才注意到她說話,神情都乾淨俐落,吃冰淇淋的速度更是讓人望而生畏,讓人好生……佩服。而且說的話聽上去似乎也有幾分道理,不過我還在納悶,憑什麼我要請她吃冰淇淋。
我搔搔腦袋,悶頭悶腦地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請我吃冰淇淋?”
我點點頭。
她擦了擦手,再擦了擦嘴,站起身來,原地轉了一圈,以手支頜,對我眨了眨眼,似是用儘全身之力強忍住笑,問道:“你看我怎麼樣?”
我老老實實答道:“生平未見之美女。”
她很誠懇地點點頭,道:“一來證明你近視的度數不是太高。二來說明美麗的東西總是不容易被掩蓋的。”
接著又是一串銀鈴似的笑聲,笑聲之下是有些失神的我。
她坐在了我的身旁,滿是笑意地望著我。我這才看清了她的容貌。在心裡暗讚了一聲:“真她媽生的漂亮!”
她媽的確把她生的很漂亮。
看著她那清亮的眼,俏直的眉,潤紅的唇,隨風搖動的衣擺,陽光投射在草地上的細長的影子。我不知怎地,感到了一絲媚惑之意。此意與此女無乾,純是鄙人修行太低之故。
“請你生平未見之美女吃個冰淇淋,有這麼痛苦嗎?”
我回答的更老實了。
“我缺錢花。”
“你自己怎麼不吃呢?”
未待我回答,她已搶著大悟了。“真的是很缺錢花。”
“好啦!看在你請我吃冰淇淋的份上,陪你聊會兒吧。”她以施舍的口氣說道。接著伸了個懶腰,將雙手合攏伸到裙後,肆意地伸展著身體,曲成了一個美麗的弧形,極具美感。
我聞言本有些不悅,但看在她伸懶腰都伸地這麼漂亮的份上,也就罷了。
於是,開始聊天。
本次聊天,從席娟的小說開始,說到台灣的言情市場,再哀歎武俠風潮的沒落,亦悲於溫瑞安的自我放蕩,再到譏笑溫瑞安,真的以為自己是個武功高手,還時常穿些功夫服,拍些惡照,損害我們的視網膜。再到痛罵成龍的崇洋媚外,又很痛心吳宇森地墮落,又一致同意發哥發福之後果然更有男人魅力,並共同聲討李安很是老土。
說起李安曾導過理智與情感,就一同可惜沒看過原著,便很有默契地認為外國小說實在是很乏趣味。
當然也偶有分歧。她說初看廢都時,興奮地想找朋友來研討。我說你那還不如去看往事回憶錄。她問我那是什麼,我愣了一愣,她又搶著大悟,臉紅了一紅。
於是不談小說了,說起了九九的鴨頭很進味,又說九九九的鴨頭大概是九九的徒弟做的。她說三十八塊錢一斤的香辣蟹,隻有果園路那家做的比較好。我說二十塊錢一鍋的肥腸,還是要到四零三底下去吃。她說看見桌上的男人喝酒時,她便很想喝鮮橙多,主要原因是因為看彆人喝酒,她的胃也會跟著不舒服。我說我喝多了之後,也很想喝鮮橙多,並且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做廣告的那個女孩很吸引我。
她說看見迪吧裡的那些小女孩搖頭晃腦,很恐怖。我搖頭晃腦一番後說,其實迪吧我還沒去過。她說海王星的咖啡館裡有鋼琴,不過彈地很糟糕,我終於興奮地說,海王星?我進去過,十幾個人拚了兩張方桌,準備喝啤酒,結果被一個小資情調高漲的女同學帶著落荒而逃。
本次聊天還聊了很多,最終結束於我的一句不合時宜的問話:
“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居然和我一樣,這麼有空?”
她抿著嘴笑了笑,笑應該是對著我笑的,眼神卻像是漂到了彆的地方。她說了最簡單的六個字,也是最能說明問題的六個字:“
“送一個朋友走了。”
原來氣氛的變化,遠遠迅疾過氣溫的變化。
她站起來,給了我一個溫柔的笑容,學著鬆隆子的模樣,把腦袋微微一側,輕聲道:“我得走了,謝謝你的冰淇淋。”
我也站了起來,給了她一個平生最溫柔的笑容,用輕到聽不到的聲音說道:“謝謝你陪我這個無聊人聊天。”
(對不起,平生最這三個字,似乎又有些濫用了。不過我經常就是這樣的。)
“再見!”
古龍說過,再見的意思往往就是不再見麵。這意思我懂,但從未遇到過,今天和這不知名的女孩,應該算是一例吧。我有些惱火地想著。
已走出十幾步的她,忽然轉過身來,把手插在那大花裙子前麵的大口袋裡,側著腦袋想了會兒,喊道:“請無聊人說出自己的三大優點。”
我笑了笑,喊道:“穿花裙子的花姑娘請先。”
“我的第一個優點是漂亮,媽媽生的;我的第二個優點是美麗,爸爸養的;我的第三個優點是可愛,自己裝的。”
“那麼我的第一個優點是老實,姐姐打出來的;我的第二個優點是誠懇,媽媽教出來的;我的第三個優點是木訥,一個姓袁的混俅老師逼出來的。”
“那好,無聊人,真的再見了喲!”
“很好,花姑娘,可以再見了耶!”我從不知道,一旦麵對美女,我的語調也可以這樣肉麻。
她回頭走了,一邊背著向後擺手,一邊說道:“再說一句話,你長的有點兒像JHT,就是胖一些。”
JHT是誰?我不知道,不過有人說自己跟帥哥的區彆隻是胖一些,我已是感激涕零了。
不知是哪裡來的靈感,我大聲吼道:“8348065!”
她愣了一愣。
“我的電話號碼。”
她回頭看了我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似乎覺得真的很好笑。不過細細想來的確很好笑,從未見過那個男人用我這般愚蠢的方式,進行這種工作,似乎有些乾坤易位的感覺。
“陌生人的電話號碼,我一般是記不住的。”
我攤攤手,做灑脫狀,道:“無所謂啦。記不住,是你的幸運。萬一記住了,就是我的幸運。”
她又笑了,真是個愛笑的人,而且抿著嘴笑的樣子真的有點兒傻傻的……不過我喜歡。
老天爺其實並不公平。
比如說把人類生生地分成了兩性,地位卻有些懸殊。本來男人喜歡女人,女人喜歡男人是天公地道,若強要逆勢而為,的確是有些糊塗。但我很不服氣的是不喜歡女人的男人都被稱作陰陽人,成為包龍星嘴下的爛腐。而不喜歡男人的女人,有個男人卻給取個名字叫水母陰姬,筆下滿是崇拜之情。另一個不喜歡男人的女人名字更誇張,居然叫什麼日後。
想當太陽嗎?我一向以為女人在她的男人麵前才可能成為太陽。
還好,我是喜歡女人的。
尤其喜歡美女。
但隻是遠觀而已。
那時候的我,的確很無聊,曾經有一次坐二路車到九碼頭拜訪親友,卻一直坐到了八一鋼廠,隻為了車廂前排坐著一個長相清秀的紅衣少女。
我更喜歡背著一個黑包,在晚上八點鐘的時候,站在解放路的天橋上,看身邊的紅男綠女,看女人撒嬌,看男人煩惱,自己還借著夜色的掩護傻笑。這雖有些病態,卻也是消磨時光的好辦法。
看的人多了,自然難免有些傷心。不過傷心之後,還是照看不誤,美其名曰:養眼。
我一直以為那個冰淇淋女孩也隻是偶爾出現的潤潔滴眼露。唯一的區彆是她曾和我說過幾句話,雖說聊的很開心。
雖然以無窮的勇氣,無恥的決心告訴了她我的電話號碼,但我並不以為會有什麼後文,而且的確也沒什麼後文。
於是這個美女就像鈔票一樣,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我沒有什麼不甘心的,邂逅這種浪漫的橋段,我從未期待過。
唯一有些放在心上的,是她說我和JHT長的有些像。
要知道,我的同學們都說我長的像尹相傑。
JHT是誰?莫不是亞洲第一美男元彬的英文名?
於是在之後的十幾天裡,我拚命地向我那幾個讀高中的小侄女打聽這位明星是誰,卻未料到以明星當飯吃的她們也是一臉惘然。
於是乎,我便產生了這樣一個想法。
這JHT莫不是個商界年輕才俊?
於是開始不顧書店老板的惡言惡語,拚命翻讀商界,市場營銷之類的書籍,每禮拜天晚上準時收看央視的誇富節目:對話。
又是十幾天過去了,仍是一無所獲。
現在已是八月的夏天,那個小資情調的女同學回來了。
於是我到她家去了。
用企望的眼光向她詢問。
“JHT?”
我點點頭。
她一麵擦著滴水的頭發,一麵毫不避嫌地在我麵前往臉上抹些不知名的白色流質體。
“JHTisJackhatetitanic。”
我把這句半通不通的洋文重複了一遍,傑克恨泰坦尼克。什麼玩意?
看到我猶自不醒的神情。
她嬌嗔一聲道:“就是痞子蔡的網名啦!”
“痞子蔡是誰?”我仍自不醒。
隻見這位小資同學愕然之後,將那塗的本有些小巧的唇,又張成了保齡球道的洞口,白森森的牙齒象那十個木瓶一樣齊刷刷地站立著,向我示威。
我忍住對她所用牙膏的好奇,以及將拳頭送入她嘴中的衝動,仍是謙遜地又問了一遍。
她深深地歎了口氣,似是決定原諒我的無知。然後說出了以下的一段話:
“當代竄紅最快的男性非藝人。感情最為充沛的網絡寫手。他最後悔沒有早讀到席慕蓉的無怨的青春。最喜歡喝的是愛爾蘭咖啡,最喜歡的香水是DolceVita,……喔,這是意大利文,中文意思是甜蜜的日子,他的室友叫阿泰,他的女友叫輕舞飛揚,可惜死了……”
雖說可惜,但我明明在小資同學的臉上,看到了一絲幸災樂禍。
不等她說完,我已衝下樓,直奔新華書店。至於長的如何,更是不用問了,單看小資同學那崇拜的神情,我便已是成竹在胸。
到了書店,請小姐幫忙,找到了痞子蔡的書,我瞄了瞄封頁,洛陽神茶,愛爾蘭咖啡。我笑著問那位小姐,這人是不是賣飲料的。
小姐一愣,仍是很和藹地用宜普說道:“先生,你兒可以看哈捏本。很有名的,第一次親密接觸。”(注:宜普即yc地區通用的,帶有yc特色的普通話。)
我笑了笑,感謝她的熱誠服務,然後把手插入口袋,兩爪清風地離開,留下錯愕的她。
待從另一個有利用價值的朋友處搞到了這本書後,我用了半小時的時間讀完。讀後深受感動。翻到前頁,發現有痞子蔡的照片。
我認真的看了幾眼,私下裡並不以為他和我長的有些相像。
他長的的確不像尹相傑,他比尹相傑還醜。
傷了會兒心,然後洗了個澡,抽了根煙,躺到床上。那時是淩晨一點,老媽被我吵醒後,很詫異地問我:“今天出什麼事了,這麼早就睡覺。”
我總不能說自己很傷心吧,於是溫柔地笑著問她:“兒子是不是長的不怎麼帥?”
老媽笑了笑,拍拍我的臉,道:“我兒子長的比哪個都帥。”
這就是女性和偉大女性的區彆。
有個同學談過很多次戀愛,但他在酒桌上講的往往隻有一樁,一樁因某個停電之夜雨電交加,而促成的一段孽緣。他認為那次才是真正的浪漫到了極點。
什麼叫浪漫呢?由他多次的談話中我總結了一下,有這麼幾條。一要一個喝醉酒的男人。二要有一個孤獨的女人。三天要下雨。四天若不下雨,就一定要刮風。五若天不下雨,天不刮風,則天下一定要有大太陽。六下雨的時候沒有傘,或隻有一把小傘。七刮風的時候,一定要呆在風最大的江岸上,以便把她刮倒在你的懷裡。八日光最烈的時候,你可以有最充足的理由請她回自己家喝杯冷飲。九身上一定要帶錢。若無錢,雖小說上也曾有貧賤夫妻的浪漫,隻怕也是會打折的。
綜上所述,我就不打算浪漫了。
那些天老姐把福山雅治和常盤貴子演的邂逅借回來看。由於我隻喜歡木村和鬆隆子,所以在吃完飯後,堅決地背著黑包出了門。
我是一個很執著的人。
晚上八點鐘,又是解放路天橋。
我站在天橋上想著邂逅這種事情,忽然有些傷心地發現,若邂逅的意思是指早前認識的男女在某種機緣巧合的情況下忽然碰見,那在yc城內,我是不大有什麼機會和從前的朋友們邂逅了。彆人傷心邂逅的理由,是怕遇不到某個想遇到的人。我傷心的理由卻是怕遇不到一個認識的人。
想到此節,我不由悲從心來,往天橋下過往的車流吐了一口痰。
“這樣不太好吧?”
一個女子杵到了我的旁邊,全然未知我正在念天地之悠悠。
我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得出一個結論:“居然又是一個美女。”
不過由於當街吐痰被美女看到,所以我的心情不好,決定不去理她。
“無聊人,不記得我啦?”
我想到了生命的真諦,不由有些疑惑。(對不起,又想到那兒了。)晚上八點,天已有些黑了,自己又是個近視眼,所以難免有些……
待看清楚是那個長的像深田恭子的那個女孩,不知為何我忽然鬆了一口氣。
“花姑娘今天又這麼有空。”其實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淡藍底子上印著深藍碎花的吊帶裙,看上去很漂亮,叫她花姑娘,是有些委屈她了。
“怎麼你皇軍的口吻總是不改。”她轉過身來,靠在天橋的欄杆上,微微地翹起右腳,似是在地上劃著什麼字。
我不理她,徑直問道:“你在這邊看我多久了。”
“一朵花開的時間。”
“俗!”我做嘔吐狀。
她好心地把手並攏,攤在我的嘴前。
“最近忙什麼呢?”
“忙著賺錢,花錢。你呢?”
“忙著睡覺,吃飯。”
“這回答也挺俗。對了……差點兒忘了你是加大畢業的,隻是成天忙這些不煩嗎?”
“哎,你很龜毛哎。”
“少假仙啦,是不是很寂寞啊。”
“……”
我們學習著言情小說裡的情節,用極爛的西門町國語,進行著一場慘不忍睹的對話。雙方都極力想輕描淡寫地當作熟人一樣來交談,可問題是……
我們並不很熟。
“哎……”
兩人同時長歎一聲氣後,大概發現了大家都沒有這種本領,於是便選擇了沉默。
於是我在橋上看美女,她在我身旁看我看美女。
不知站了多久,我笑了笑,道:“如果一直這麼立著,彆人會不會以為這是兩個雕像。”
她輕輕笑了聲,用手撥拉一下額前的劉海兒,道:“對啊,雕像的名字就是美女與野獸。”
我搖搖頭。
“我以為是巴黎聖母院。”
看著她的頭發在夜色中亂亂地拂著,我很想把它纏在自己的指尖上,不是因為彆的,隻是想讓它安份一些。
不知為何,她今天的話比那天下午要少許多。
也許是心情不好?
“今天又等人嗎?”
“等你啊!”她向我投以溫柔一笑,我以傻然一笑化之。
忽地想起這些天的忙碌,連忙向她報怨:“我似乎比痞子蔡長的要周整些吧?”
“你也就頭發長些,這樣很醜。”
“頭發長些,遮住臉,看上去就沒那麼胖了。你是女人,一定比我清楚。”
她看了看我衣服上的油漬,歎口氣道:“頭發長,身上臟,不是要飯,就開畫廊。”
“我在家裡天天做飯,哪比得上你們這些千金。”我搔搔頭。
“你會做飯?”她露出不信的神色。
我暗自在心裡為自己這最後的資本得意了一下,點了點頭,然後痛心說道:“隻是水平太差。像今天炒苦瓜,我放了些乾辣椒,再加上你知道的,我怕苦……哦……對了你不知道,不過無所謂……於是我問老媽,可不可以放些糖。結果老媽把我痛罵了一番,說苦瓜不苦,那就不對了。”
她很輕易地站到我母親那一邊,用力點了點頭,問道:“後來?”
“於是我老老實實地站到了鍋前,把準備加的一小勺糖,換成了兩勺。”我把站著的兩腳前後錯開,伸手一揮,大有老毛讓人去下鄉的氣魄。
她捂著嘴,忍住笑道:“結果?”
“結果,全家一致公認,比媽炒了三十年的苦瓜要好吃。”
“得出什麼結論?”
“結論是人人都怕苦,但人人都不說。”
兩人又笑了笑,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這就是冷場吧,我在心裡想著。
於是我說:“看過痞子蔡的洛陽神茶嗎?”心想她可能對這個感興趣。
她愣了會兒,側著腦袋想了會兒,像是忽然明白過來了,反問道:“是洛神紅茶吧?”
我一窘,心想這人寫的書名也這麼難記。
“洛陽神茶?”她笑了笑,“還印度神油哩。”
我又一窘,心知她正在顛覆我心中對漂亮女子的一貫看法。
“為什麼他要叫JHT呢?”
“因為他討厭泰坦尼克,他的英文名卻恰恰叫做傑克。”
“很好,我也討厭這部戲,我的英文名叫做蕭峰。”
“阿朱他老公,我雖然喜歡痞子蔡,但我更喜歡泰坦尼克。”她直盯盯地看著我,看樣子是指望我臨陣變節。
不過我隻能說聲報歉了,我對泰片之仇恨,不知其何所來,卻知其永無終。
我清了清喉嚨道:“曾經有個朋友,看電影去晚了,去的時候剛剛看到這部電影放了一半的時候。”
“什麼時候?”
“就是傑克和那個女的第一次*****的時候。”
她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不知道我接下來會說什麼。
“我朋友一進電影院,眼睛都還沒有適應黑暗,就看見銀屏上,一個沾滿灰塵的汽車裡,隱隱約約有人影蠕動。待下個鏡頭切過來時,卻突然!……”我做了個誇張的手勢。“……看見一隻瘦小的手掌,啪的一聲打在那汽車玻璃上,激起陣陣灰浪,同時詭秘的音樂響起。”
“然後?”
“然後他就在電影院裡睡著了。”
“結論?”
“結論是,他直到兩個月後,才知道這是一部愛情片,而非他所想像的那樣,是個恐怖片。”
……
……
不知什麼時候從天橋上走下來了,一直走到了車站,足足有一百米的距離,我看了看天色,大概走了大半個小時。
然後她就走了,並且堅決要坐計程車。
我雖然不知道她家住在哪裡,但我以為在yc這個小城的範圍內,坐計程車本身就是一種罪過。
但她說她每個月有幾百塊錢的交通費,不坐白不坐。於是我說能不能順便搭我一腳。她笑著說在晚上和陌生男子一同搭車,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於是我放棄。
幫她關車門的時候,我對她說:“8348065?”
看她一臉惘然,我解釋道:“這還是我家的電話號碼。”
她笑了笑,就讓司機開車走了。
於是我也走了,回到了離車站二百米遠的家裡。
由於又碰見了美女,所以心情不錯,於是便洗了個澡,抽了根煙,坐在電腦前,開始看木村和鬆隆子的戀愛世紀,看得自己一個勁傻笑。
這時候電話鈴響了。我沒去接,因為一般沒人打電話找我。
但這個電話是打給我的。
電話的那頭是一個久違了的大學同學。他很熟練地和我交換了一套來電必用的客套話,接著便直入主題:
“她下個星期就要去美國了。”
我哈哈一笑,道:“真的嗎?太好了,這樣看來,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至少我不用跟著過去吃熱狗了。”
他在那頭陰笑著說:“有人陪她吃熱狗。”
我哈哈哈一笑,道:“那就更好了,免得一個人太無聊,又想起我來了。”
接著掛了電話。
她是我大學時的同學,我曾經以為會和我在一起的人。
於是我又洗了個澡,點了根煙,仍然是坐在電腦前麵,開始放藍色生死戀,讓操著國語的宋慧喬把自己感動個半死。
電話又響了。
我一把搶過來,準備吼人,卻沒人說話。
半響之後,有個女孩子怯生生地問道:“你是無聊人嗎?”
“你才無聊!”此時的我很憤怒。
“我們剛見過麵的。”
“噢……”我大悟。
“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隻是看這個電話是不是打的通。另外……”她在電話的那頭笑了笑,“……我失戀了,想通知一下彆人。”
聽她的口氣是認真的,隻是在電話的那頭笑個不停。
我壓住自己的不耐煩,詢著慣例問道:
“他喜歡你嗎?”
“我想他什麼都不知道吧。”
“笨蛋!不可救藥的笨蛋。”我在心底罵了一句,卻不知道是在罵誰。“既然未曾戀過,何來失戀,你這叫單戀美夢的破碎。”
“是嗎?”她的聲音一下變的空洞起來。
我這個師兄教導道:“癡情絕對是一種浪廢,而且是一種奢侈的浪廢。”
“好吧,我會振作起來的。”她學著那些弱智的日本女人的口氣說道。接著又是一串笑聲,隻是不知道她是在哭著笑,還是在笑著哭。
不知怎地,對她忽然有了一絲憐憫,我開解道:“哭一場吧。”
“我哭不出來!”
我在心底罵道:“死撐什麼,聲音都發酸了。”
“去租些碟子回來看,彆看喜劇。看到彆人快樂,越發會覺得自己傷心的不像是個人了。”
“那看什麼?”
“看悲劇。最好是那種沒什麼社會意義的,讓你一看就知道女主角要死了的那一類。看完了之後,你就會覺得陽光依然燦爛了。”
“師兄介紹一下吧。”
我有些不服這個稱謂,雖說生平情場戰事,皆以失敗告終。
“你可以看蛋糕上的草莓,第四集。戀愛世紀,第二集。還有藍色生死戀的全套,不過最好是第六集和最後一集。”
“好的,我記一下。”接著聽見電話的那頭傳來沙沙地寫字聲。
我很欣賞她的這種認真,雖說認真的有些過分。
過了一會兒,她又說話了。
“你現在乾什麼了?”
“我剛洗了澡,這時候正在看碟子。”
“看什麼呢?”
我愣了愣,停了一會兒,對著話筒木然地說道:“我正看著俊熙背著將死的恩熙在海邊散步……”
那邊也停了會兒,然後她的聲音傳了過來:
“那是最後一集吧。”
也許是因為天氣太熱的緣故,每天晚上我都不大喜歡早上chuang,所以總有機會守在電話的旁邊。
也許是因為像她說的那樣,她的床頭就有一架電話,而她也不喜歡一躺下,就想起了那個男人。
也許是因為她知道我也看藍色生死戀,便以為我也和她一樣,是個傷心人。
也許她以為很多事情都不大方便向她的朋友說。
也許她以為向陌生人傾述一番,倒是不錯的選擇。而我就是那個陌生人吧。
也許其實隻是因為我們都很無聊。
所以,時不時的,我會在淩晨一兩點鐘,接到她的電話,沒來由地東拉西扯一番。
我們聊一切可以聊的事情,這也就意味著聊一切事情。
我們經常在電話的兩頭交流一下看暴力電影的心得,看武俠小說的體會。不能免俗的,也會提到自己的過往。
不過,一般是她說她的過往,她與她的男人的過往。
雖說那人隻是她的一個好朋友,一個兄長式的人物,但她在給我打電話時,堅持稱呼為她的男人。
我想,這大概是在尋求一種生活中不能實現的東西,估計她有些心理上的問題。
聽了很多遍她的故事,總覺得很無聊。不過是女人愛上男人,男人不愛女人,男人愛上女人,女人不愛男人,或是某人愛某人,但某人甲不敢讓某人乙知道,或是為了某人乙已有某人丙,於是某人甲便決定瞞某人乙一生,讓某人乙很無辜地成為某人甲在背後念叼上數萬遍,以至頭疼而亡的人。或是這些事情同時發生在三個人乃至四個人身上,總之就是在男人和女人之間加上愛或不愛這兩種程式,自由組合就是。
我告訴她,全世界有六十億人,那麼至少就曾經有過三十億個這種故事。
或許還是算少了。
不過好在我們確實還有許多可以聊的東西。
她是我所知道的第一個“非常”喜歡當莎麗遇見哈利這部電影的女人。
其它女人,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來討厭這部電影。我一向認為是她們嫉妒這種大巧無工的愛情。
據她說,我也是她所知道的第一個喜歡這部電影的男人。
她說,其它男人總認為這隻是小資情調泛濫之下的產物。
她也是我所認識的第一個能用很平淡口吻和我談燈草和尚寫的太差的女人。
其實我在電話的這頭早已聽的麵紅耳赤了,後來我告訴她,實際上從來沒有異性和我談過這方麵的話題。
她說我是第一個聽她說了若乾遍單戀之路故事,而沒掛電話的男人。
其實我在心裡早已斥罵她比祥林嫂還煩,隻是我很懶,也不覺得有必要打斷她那可憐兮兮的敘述。至少這會讓我覺得,我不是太慘,尤其是想到她長的還挺不賴的。
她後來說,實際上她也從來沒對彆人講過自己的故事。
於是我和她都成了彼此的第一人。
於是在電話裡,她會這樣告訴我:
“我的男人回來了。”
過了幾分鐘。她補充道:
“他帶著女朋友回來了。”
又過了幾天,她打電話告訴我:
“我的男人走了。”
過了幾分鐘。
“他居然真的帶著他的女朋友走了。“
她男人的女朋友是她的好朋友。
我總以為她會很傷心,而且也有道理傷心。但她通常隻是在電話的那頭很好聽的笑幾聲,然後開玩笑如常。
隻是聲音會像專供學校的學生奶一樣,變的淡淡的。
在電話裡,我也會告訴她很多事,比如我的外甥女幼兒園放學回來了,她帶著她奶奶在街上買的酸奶回來了。然後是外甥女又走了,她去上幼兒園了,她又帶了瓶她媽媽拿回來的酸奶走了。諸如此類。
於是她說我沒良心。
我說自己的良心讓她給吃了。
後來她開始喜歡在電話裡和我對對子,雖說她的中國話比我還糟糕。
她起頭總愛說:“我是傾國傾城貌。”一邊笑著,一邊告訴我,她正在顧影自憐。
於是我回她:“那我就是多愁多病身。”這是實話,我媽經常罵我在家裡玩都快玩出病來了。
她說:“妾住長乾裡。”
我回:“將出玉門外。”
她說:“郎騎竹馬來。”
我回:“吏捉刀筆裁。”
她說:“繞床弄青梅。”
我回:“逾牆折金蘭。”
她說:“兩小無嫌猜。”
我回:“****有人愛。”
她急氣敗壞,說:“我是蘭心蕙質。”
我在電話這邊搖搖頭,說:“你是作繭自縛。”
她沉默了會兒,恨恨地道:“你很沒情趣。”
我以為她生氣了,不料,過了會兒,她淡淡的聲音又從話筒裡傳來:
“前些天又看見他,想起以前暗戀他的日子,真是覺得像我一個同學寫的一句詩,夢還身前疑入夢。”
我在心裡說,你應該把暗戀前的以前二字去掉,然後扮出同情的語調說:
“對呀!這很像我一個同學寫的,幾人憔悴幾人歸呀?”
電話安靜了會兒,然後她糾正道:
“這一句對得全不工整。”
在電話裡,她一直稱呼我為師兄,因為她總認為,我失戀的經驗比她豐富多許多。
但我一直很納悶,我從來沒對她說過自己的那些傷心事,她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在電話裡,開始時我還是稱呼她為花姑娘,後來由於小泉桑又去跪那座廟,於是便簡稱她為花。
挺惡心的一個名字,她為此對我大為脾氣。
不過,雖然她的模樣我都記不真切了,但我一直有個印象:
她的笑顏,依稀如花。
她總喜歡問我喜歡過什麼樣的生活。我用儘所有煽情的話語還是不能滿足她的胃口,隻好發恨似地說了聲:
“最好是一回家就是飯在桌上,你在床上。”
我是個好人,從不跟異性開這種有些不雅的玩笑的。
她也是個很乖的女子,可以和我探討***的寫法,內容,卻絕不容許我的言語中有一星半點那種思想在裡麵。
所以她有兩天沒給我打電話。
兩天之後,她來了個急電問我,說她的男人又要回來了,而她這些天又長胖了半公斤,該怎麼辦?
雖然我每天飯後和上廁所後的體重之差就要多過數個半公斤,但我還是認真地告訴她,應該去中藥店買些大黃,泡水喝,可以迅速減肥,又可去體內虛火,保證不生青春小包。並且還言之鑿鑿地告訴她,當年我暗戀的一個女同學要回來了,我一急之下就是這樣在五天之內瘦了八斤。
但我忘了告訴她,後來我坐在那個女孩家裡,不住地捧起笑臉,往廁所裡狂奔。
她聽後似乎頗信以為真。隻不知她真喝了沒有。
這件事一直到現在我都不敢問她。
必須承認,我們聊天聊的很開心,雖然我活了二十幾年,唯一的開心事就是聊天。
我在電話的這頭看黑衣人,告訴她威爾史密斯長的很帥,絕對比她的男人要帥。
她躺在床上看那部什麼初戀感覺百分百,告訴我梁詠琪真的很內騷,絕對適合我。
她的偶像就是那個小威,一個黑頭青。
我當時挺喜歡梁詠琪,雖說後來看了絕世好BRA之後,很是同意二姐說的,此人無胸無腦的評語。
有一次我告訴她,我有個朋友,也曾經在很長一段日子裡,每天深夜和一個女孩聊天,經常一聊就是通宵。
她問我:“後來呢?”
“三個月之後,他們結婚了。”
她咕咕地笑著,顯然在話筒旁邊捂著嘴,似乎是不相信。
“結果呢?”
“兩個月之後,他們離婚了。”
“結論?”
“我那個朋友是個渾俅。”接著我加了一句:“我不是。”
我們一直以為自己會像兩個經常聊天的陌生人一樣,隻是聊天。
但我們忘了,陌生人是不會經常聊天的。
於是有一天她說,出來見個麵吧。
我堅決反對,誓死反對。
她在電話那頭,聞言輕笑。風動銀鈴之聲不絕於耳。
她說又不是搞網戀,大家相貌的狀況又是一清二楚,絕無見光死的危險,何必如此固執。
我說最近更窮了,連吃冰淇淋的錢都騙不到了。
於是她說要請我吃飯。
地球人都知道,若有人請客吃飯,我向來會保有一貫的激賞之情。
我們約在桃花嶺賓館對門,那一片鬱鬱蔥蔥的林子裡見麵。
說鬱鬱蔥蔥大概不準確,因為那片林子的樹木種的有些稀疏,非常不適合情侶幽會。
我在林子裡呆至頭頂結網時,一個美女走近了我,
當時我們相隔半米之遙,我用了半柱香的時間,才認出她來。
我說:“你來晚了。”
她看了看表,笑道:“我還來早了一刻鐘。”
我也笑了笑。
我身上向來無表,因為無用。而且由於時間多的快發黴了,所以約會一向早到,尤其是赴宴會之約。
我細細地打量著她。
一頭過肩的直發隨意地挽在腦後,發上紮著一條手絹?絲巾?我不知道。身上穿著一件粉紅色的緊身無袖短衣,鼓囊囊的胸前(托爾斯泰語)繪著一株極引人注目的花草。衣擺之下是一件像是白牛仔布做的熱褲,此褲極短,險險裹住我們通常用來坐的部位。腳上蹬著一雙我所以為的拖鞋,隻是拖鞋前麵還做了一個小布洞,似乎是專門為她尊貴的大腳趾服務。
我盯著她清涼無汗麵上微微拂起的劉海兒,還有那身上無所不在的充滿惑意的曲線,捏住鼻子責問道:
“請我吃飯,用得著下這麼大本錢嗎?想讓我獻血啊?”
她愣了愣,笑道:“主要是為了配合師兄你的短小打扮嘛。”
我愕然,看了看自己的裝束,昨天剛剪短的刺發之下,是一件洗成遺物一般的格子短袖,穿的“休閒”式短褲,也因為身軀的日漸發胖而顯得緊繃繃的,腳上蹬著一雙上高中時候的涼鞋剪成的拖鞋,我一向很看中此鞋的舒適程度,但給人的感觀卻是大不佳。
我倆的配合,似乎並不默契。
我提議去得勝街吃銱仔,她聞言雀躍,說聞名已久,隻是未去過。
我看了她半天,始相信,這是一個與社會脫離已久的人。或者說,是和下層人民沒有搞好乾群關係的人。
我歎了口氣,帶著她從培心路,肖家巷一路穿了過去。
路上順便買了一份體壇周報,一串香蕉,兩斤三兩的生薑,那是家裡明天要的。
我心安理得的指揮她給小販付賬。
到了得勝街,隨意尋了處小飯館,我做主,點了二十塊錢的豆花肥腸,四塊五一瓶的枝江大曲。
我深深了解細水長流的道理。
或許我們在電話裡,真的可以做到百無禁忌。但如此真切的麵對麵,卻總讓人容易產生不真實的感覺。
於是,我開始喝酒,她開始看著我喝酒。過了一會兒,她開始往我杯子裡倒酒。再過了會兒,她就開始從我的杯子裡往外倒酒。
她撐著額,看著小酒館外不時走過的醉漢,忽地向我問道:
“聽你說話,看你行事,總以為你是個不大懂得在乎的人。
隻是,真的可以什麼都不在乎嘛?”
我打了個酒嗝,端起一杯淡到沒有茶味的茶,漱了漱口,應道:
“男女之間的東西,我倒是一向不大在乎的。……嗯,隻是前些天,躺在床上睡不著,瞎想心事時,才發現老爸他閉著眼睛,也會伸手到我這邊來摸一摸,看看我是不是蓋著。等再過了會兒,又發現老媽開始做老爸一樣的事情……”我用手尖輕輕點點她冰涼的鼻尖,笑道:“我可能會在乎這些。”
也許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我說的分外認真。
她聽的也很認真,然後說了句我一直記得的話:
“你得道了。”
接下來的事情有些記不清楚了,好象是我就送她到解放路的二路車站去坐的。還買了兩瓶鮮橙多,一人一瓶提在手上搖著。
直到今天,我也不懂,為什麼一定要送她到公共汽車站去坐計程車。怪哉。
待回到家後,我用了兩個小時的時間才從酒意中醒來。
我死死地盯著身旁的電話,發現它一動不動,不知怎的,覺得非常搞笑。
於是我在半夜十二點的家中,放聲大笑。
本以為那夜的酩酊之態會把她嚇倒。沒料到她的電話還是照常地騷擾我,而且似乎來的更頻繁些了。
隻是現在在電話裡,她開始喜歡自以為是的剖析我,不斷進行著昨日之我與今日之她的對照,進行著她所謂的理性批判,妄圖謀求湖大和加大辯論賽的最後勝利,對了,我忘了說,她是湖大畢業的。
我說我隻是想有儘可能多的時間承歡於父母之膝下,她說我的潛意識裡是想榨乾父母的最後一滴血汗。
我說我的生活態度乃是生而無為,這是很有深度,很有曆史淵源的一種活法。
她說莊子也曾做過油漆協會的會長,老陶同誌也曾努力地種田,雖說收成看樣子不大好。而隻有我好象是什麼都不做似的,懶的連說話的聲音都顯得軟軟的。
於是她判定我不是生而無為,而是生而無能。
我原諒她的無知,須知無能這種評語是不可輕易予人的,尤其是男人。
我經常被她的長篇大論搞的哭笑不得。於是我常恨恨地問自己,是什麼時候變得和她這樣熟了,熟的以至於都可以像李豔一樣肆無忌憚地攻擊我。
更令我傷神的是,她已不再滿足在電話裡教育我,經常把我喊出去切磋一番。
隻是她總喜歡帶著我去一些我不大願意去的地方,一些據她說有她和她男人之間甜蜜回憶的地方。
諸如,在北山坡的阿詩瑪餐廳,他們吃了第一頓二人晚餐。
(其實隻是上初中的時候,辦黑板報搞晚了,所以在那裡吃了兩碗麵條。)
又比如,在南榭的水塘邊,他們第一次單獨約會。
(其實隻是學校辦活動,他們兩個負責清場。)
再比如,她的男人在交電大廈對門的馬路上教她學的自行車。
(這其實……對,這是真的。)
不過好在每逢到了這種地方,她都是眉目含笑,巧笑倩兮。從不給我幫她擦眼淚的機會。
這叫堅強,還是死撐?
幸虧她還會主動地邀我吃飯,不然我不知道能忍受她多久,哪怕她長的挺漂亮。
由於飯錢是她出的,所以地方都由我定。
於是在yc市的街上常常可以看見一個憨拙拙的男人拖著一個傻兮兮的美女四處奔走於各大麵館之間。
中午,我們吃文子麵館的炸醬麵,她隻吃豌豆麵,不放辣椒。
晚上,我們通常是帶著在解放電影院門口買的鹵豆乾,臭豆乾,炸豆乾,直奔北門,享受那碗香噴噴的紅油小麵。
逛街的時候,若餓了,就在街邊攤上吃碗涼麵。若是走在中山路附近,就隻吃熱乾麵,並且一定要到新開的那家。因為據她說,這是從原來的老熱乾麵館裡下崗的幾個女工辦的,所以要多多支持。
我不管這些,隻是想到這家新開的六角錢一兩,比老館子要便宜一角錢。
能吃飯,而不用付錢,乃是人生最大享受。
隻是有一天,在夷陵廣場那慘兮兮的墳場燈光映照之下,她突然問道:
“你什麼時候去掙點兒錢,也請我吃碗麵條?”
我把叼著煙的腦袋猛地搖了搖,以示從無此意,接著便被眼前晃動的小紅點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
她輕輕地摳摳耳垂,疑惑道:
“不對吧?雖然我沒談過戀愛,但也沒聽說過像你這麼追求女孩的。”
“追求?”我猛咳數聲,煙頭也掉在了地上。我趕緊拾了起來,以免給城監的罰款。
“放心,哪怕我命犯天煞孤星,唯君能解此命數,我也不會有此想法。”
我趕緊撇清。
“為什麼?難道我長的不漂亮嗎?”
她說著一笑,然後輕盈地轉了個圈,任發絲飛揚。
可問題在於,那天她穿了件及膝的白裙,一轉之下,不止秀發飛瀉,也會裙擺搖搖。
我睜大了眼睛走上前去,幫她把裙擺按住,以防春guang外泄旁人之眼。
“正是因為你長的足夠漂亮,所以這才不可能。”
她起先疑惑,繼而釋然,望著我壞壞的笑道:
“師兄也會自卑的呀。”
我撇撇嘴,以示不屑此言,我左腳向前半步,右腳轉向半分,頭略微後仰,把髖部提前,傲然道:“想當年,班上一嬌俏女子贈我雅號:笑揖清風洗我狂。”
她看著我的樣子,先是一陣傻笑,然後細細想了會兒,忽然大悟道:“笑揖清風洗我狂?我想起來了,那是武狀元蘇乞兒裡的一句歌詞,噢,原來是送給天下第一大幫幫主的,”
她壞壞地笑著,壞壞的看著我。
我心底一陣發毛,誰知道這麼帥呆了,酷斃了的一句話,居然是形容叫花子的。
所以我決定馬上到5460上麵留言,好生責問一番晶晶姑娘。
她拿我這脾氣沒法,隻好歎著氣,坐到了我的身旁。側著臉望著我,笑道:
“我們和戀愛中的男女有分彆嗎?”
雖說這些天,我們幾乎天天在一起,逛街的時候,手也會很自然的牽在一起,但我還是氣壯山河地告訴她:
“分彆很大。比如你要是死了,我會很傷心,但絕不會想到陪你去死。你若是忽然消失了,我也會很傷心,但絕不會想去找到你。你若是忽然撲上來親我一口,我隻會以為是蚊子叮了一下,絕不會……”
忽然瞧見她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情,我連忙說道:
“再比如我不知道你的電話號碼,甚至我們倆連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
的確,我們連彼此的名字都還不知道。
但此刻看著她在夜空下白衣如雪,秀發伏肩,不知怎地忽然有了想知道她姓名的念頭。
“那師兄你叫什麼名字?”
“xf。”
“???”
“拂曉的曉,曉溪塔的曉。山峰的峰。”
“挺不錯的名字。”
很好,她不像彆的女人一樣,總是追問我姓什麼。
“xf意指清晨的山峰,與日同生,與霞共輝的意思。”
她搖搖頭說:“不對。xf,說的是女人的眉毛。”
接著她背了一句古詩。
雖說這句詩我沒聽過,但仍是麵上一窘。
“你呢?”
她似笑非笑地望了我一眼,輕聲道:
“葉輕眉,看輕天下須眉。”
她俏皮地抹了一下自己的眉毛,
偷偷看著無辜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