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有點不理解他會問初見,畢竟上次他們剛討論過。
她一直以為齊晟隻記得南城相遇,其實她記憶裡的初見是戲台上,可惜這些年齊晟從未提及。
周圍人不知道他們還有一段,都有些訝異。
“我還以為您在南城見色起意才英雄救美,”傅少則的視線在兩人之間睃巡了一個來回,玩味地笑了笑,“敢情是舊相識?”
趙東陽嘖了聲,“舊相識又不影響見色起意。”
然而結果出乎所有人預料。
隔著濃深的夜色,齊晟審度了她兩秒,嗓音沉沉地撂下句
“喝酒。”
沈姒很輕地“啊”了一聲。
齊晟也沒跟她解釋,隻重複了一句“喝酒”,微冷的嗓音不容置喙。
夜色覆蓋了他眉骨到鼻梁的輪廓,沉鬱而立體。他沉冷的眸光落在她身上,某一個刹那,竟然有種刀鋒般的感覺,壓迫得人心驚肉跳。
“喝完了給你一個向我提問的機會。”他的音色淡了淡。
沈姒完全摸不清狀況,但還是順著他的意思認了罰。
本來她想問問他“是純粹想讓我喝酒,還是我們更早以前就認識”,又覺得當著這麼多人麵,耗費太長彆人時間,解決自己的事情不好看。
她放下岩石杯,坦然地看著他,“有時限嗎?我沒想好。”
篝火劈裡啪啦地在身側燃燒。
火光跳躍,扭曲了周圍的夜色,映亮了齊晟的側臉。明光掠過他沉鬱而陰冷的眉眼,在他漆黑的眼底,擦出了一瞬,亮得驚心動魄。
“沒有。”齊晟直直地看著她,看不出什麼情緒,“隨時可以。”
周圍人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注意力很快隨遊戲轉移了。
一晚上的時間消磨在海灘。
散場時已是深夜。
海與天在視線儘頭交彙成一條線,呼嘯而來的海浪不斷地侵襲沙灘,燈塔的光穿透黑夜,對麵是霓虹閃爍的夜景,附近是獨特的海島風情。
燒烤攤一直沒撤,香氣四溢。
折騰了一晚上,倦意有點上來了,沈姒靠在齊晟肩頭,不太想動。
齊晟處理完幾條國內的消息,握著她一縷發絲把玩,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真不問我?”
“嗯,”沈姒困得不行,閉著眼睛含糊地回了句,“還沒想好。”
沒想好問什麼。
也沒想好從哪兒問。
從前她總忍不住問他“在不在乎”“愛不愛”,總在猜他的心思,為他不記得自己耿耿於懷。不過現在,她好像沒那麼迫切的需要答案了。
倒不是感情淡了,而是沒必要。
三年前他追到美國,她戳他的痛處,她以為按他的秉性會報複,他一個字沒計較;三年後他在震碎的彩繪玻璃下不顧一切地護住她;一來一回折騰了二十小時的航班,撂下dupont的人處理顏家這種小角色……很多事上,他的態度很明確了。
很奇怪的心態。
她不著急計較,隻是覺得,要是能一直這麼安安靜靜地相處也好。
當然,最主要原因還是她今天太困了,實在沒精力了。
齊晟無聲地勾了下唇,視線柔和下來,“那就我說,你聽。”
他聲音低得讓人心口一顫
“我沒救過顏若,我讓人查過了,唯一的交集是在三年前的一家會所,我讓人清場的時候,底下人會錯了意,間接幫她解了圍,她想多了。”
沈姒稍怔。
話她都聽進去了,但她想的是另一出,心情複雜——
照齊晟往日的脾氣秉性,說什麼做什麼,都不準人置喙,彆人情願與否,都隻有受著的份兒。
他竟然還知道解釋?
難得他肯耐著性子說這些,沈姒聽完,聲音很輕,“我知道。”
“知道?”齊晟挑了下眉。
“看你上次的態度,就知道了。”沈姒閉著眼睛,抱了抱他的手臂,調整了一個相對舒服的位置,“就你這種陰晴不定的脾氣,顏若這種女人在你身邊可能活不長。”
“說什麼呢?”
齊晟握著她身前頂端掐了一把,動作狠了點,意態卻不走心。
沈姒的困意差點被他掐散,嗚咽了一聲,埋進他懷裡,“誇你呢。”
她心說變態吧他。
他似乎格外喜歡關照她這裡,上次的痕跡都沒消,又印了上去。
沈姒在心裡罵了他幾句,聽到兩句他的聲音,意識卻越來越輕。
“……其實我以前就想過了,三年前如果你不走,”明暗分界線很清晰,篝火在身側跳躍,照出他平靜的麵容,“我們該結婚了,沈姒。”
一段冗長的告白,沒得到任何回應。
齊晟微蹙了下眉,側頭低眸,看了沈姒一眼,不爽地嘶了一聲。
睡了?
他活了這麼長時間就沒跟人表白過,她竟然就這麼睡了!
本來準備好的“流星雨”,好像也用不上了。
齊晟看著她睡得安恬的麵容,真有點被直接氣笑了。他沉著麵色,捏住沈姒的臉頰,狠狠地揪了一下。
沈姒直接被他掐醒了。
正處在熟睡中,突然被人驚醒的感覺實在談不上好。
沈姒懵了兩秒,倦意還沒散乾淨,起床氣先上來了,“你乾嘛啊?”
罪魁禍首淡漠地睨了眼她,毫無愧疚,“我跟你說話,你睡覺?”
“你沒病吧你?”沈姒沒好氣地罵了句,而後把臉往他懷裡埋了埋,試圖在清醒的邊緣找回困意,“無聊。”
可惜困意早散得一乾二淨了。
翻過來,掉過去,她越想睡就越清醒,閉著眼半天都睡不著。
這下沈姒徹底惱了。
她直接從齊晟懷裡爬起來,連著砸了幾下他的肩膀,“都怪你!我剛睡熟就被你吵醒了,你氣死我算了。”
她聲音裡壓著火,但更多的是委屈,“這下好了,不用睡了!”
齊晟被她鬨得沒脾氣,一連說了兩句“錯了”,將她打橫抱起。
沈姒還是惱,“我都睡不著了。你錯了有什麼用?”
反反複複幾遍沒哄好,齊晟終於失了耐心,“你要是實在睡不著,我們就在沙灘試試,到你昏過去為止。”
“……”
沈姒被他的話噎了下,“你還敢威脅我!你說的是人話嗎齊晟?”
齊晟垂眼看向她,低了低嗓音,笑了一聲,“你今晚求我的時候,不是說‘什麼都可以’?”
他輕拍了兩下她的臉,“想反悔?”
溫柔得要死的姿態和語氣。
沈姒被他盯得毛骨悚然。
今晚她一句“什麼都可以”,很有可能是“喪權辱國”的開始。
按齊晟往日的作派,她還得屈辱地答應他一連串喪心病狂的不平等條件,才能結束一晚,其變本加厲的尺度讓她一度懷疑自己拿了po文女主劇本。
她忽然就慫了,哽咽了聲,“我困了,三哥,真困了。”
怕他胡作非為,她乾脆直接裝死。
這下徹底安分了。
也是稀奇,齊晟沒為難她。他這兩天似乎收斂了多了,真肯放過她。
隻是沈姒總懷疑這種平靜遲早要還,搞不好還是一筆昂貴的代價。
次日,海島莊園內。
婚禮流程順過一遍,伴娘團的大部分時間都在試禮服。
備選的晚禮裙一共有七套,早在一個月前就按照尺寸訂好了晚禮裙,其中一條還是昨天從巴黎空運過來的,不會出什麼問題。
不過試衣服是女孩子的樂趣,花再多時間也一樣興致勃勃。
尤其是這條魚尾裙,有點類似於婚紗款,瑩瑩的細鑽綴在裙尾,像一條波光粼粼的清河,在腳下搖曳生姿時,裙紗如流水般層層蕩漾。
婚禮最美的應該是新娘,沈姒倒不想挑這麼招搖的,但她試完後,沒忍住拍了張照,發給齊晟。
齊晟幾乎是秒回,就三個字
[不好看。]
沈姒看著這條消息,暗罵了句沒眼光,很輕地冷笑了一聲。
她還真有點兒不服氣。
“你說齊晟是不是瞎了?”按滅屏幕之後,沈姒提著裙角轉了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裙擺如流光穿雲,“他竟然說不好看,哪裡不好看?”
“如果不是故意的,那他審美有問題。”許昭意大學時期就是她忠實顏粉,“我們姒寶穿什麼都好看。”
沈姒聽得心滿意足,跟小姐妹商業互吹,“那還是我們新娘子最美。”
周子衿忙著拍攝任務,今天才到,聽完一言難儘道,“太虛偽了,你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