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實證明,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第二天早上臨出門前,薑嘉彌才發現自己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上周她抽到了周敘深的心願卡,對其他同事謊稱他想要的禮物是一本書。按理來說這周一她就該像其他同事一樣帶著買好的東西去上班,結果她這周末完全把這事拋在腦後了。
最後她隻好從書房裡隨便挑了一本,打算帶到公司裡做做樣子。
周一清晨是公司裡氛圍最低迷的時候,還沒完全撤掉的聖誕節裝飾反而加重了沉悶感,互送禮物這種戲碼也沒辦法使人振作。
但八卦可以。
薑嘉彌剛走進部門,就有三三兩兩的同事圍過來跟她閒聊,本意是想問她給周總準備了什麼書,結果一低頭卻看見了她手上的鑽戒,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粉鑽?!幾克拉?”
“這外麵還圍了一圈白鑽啊。”
其他人循聲湊了過來。
“嘉彌,你這是趁著過聖誕脫單了?戒指男朋友送的?”
“可以啊你,深藏不露!對方是個富二代?”
“鑽戒多少錢?肯定很貴吧……”
“不貴。”薑嘉彌趕緊搖搖頭,臉不紅心不跳地搬出早已想好的借口,“是人工合成,不是天然的,剛過五位數。”
“不會吧?!這麼好的色澤,設計也這麼好,哪個牌子這麼厲害?”
她一噎,思緒飛快轉動,“這個……我男朋友沒告訴我,不過他肯定舍不得給我買很貴的,估計是哪個不知名的小品牌吧。”
“小品牌?那可虧了啊。應該買大牌的,貶值得沒那麼厲害。”
“男人買東西就是容易被坑,這些東西他們不懂。像我男朋友,之前就被sales哄著買了個過季的包給我,氣得我那一晚上覺都沒睡好。”
“跟你這一比起來,我情人節收到的死亡芭比粉口紅都可以原諒了。”
一說起這個,女性之間實在太有共同語言,話題很快被扯遠。
部門裡這會兒人並沒有來齊,一小群人裡懂珠寶的不多,再加上都沒有盯著戒指細看,所以沒人懷疑,隻隨便聊了幾句就各自散開去做自己的事了。
薑嘉彌鬆了口氣,在工位上坐了下來。
沒過多久,有一道人影慢慢靠近。
“那個,”來人輕咳一聲,遞過來一本書,“這個是你的聖誕禮物。”
她一怔,抬眸看去,發現是上周紛發下午茶時跟自己搭話的男青年。
目光相接,對方不自在地笑了笑,目光飛快瞥過她手上的戒指,“……你的心願卡是我抽到的,你說你想要一本書,我就去書店挑了一本,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謝謝你。”薑嘉彌回過神,點頭將東西接過,禮貌地笑了笑,“雖然節日已經過了,但還是祝你聖誕快樂。”
“你也是,聖誕快樂。”
青年看上去還想再說點什麼,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有些挫敗和遺憾地轉身走了。
見狀,薑嘉彌回想起了對方剛才打量自己戒指的眼神。
應該不是她想的那樣吧……
她沒繼續往下想,隻匆匆打量了兩眼就訕訕地把書放到了一邊,開始為今天的工作做準備。
因為是周一,所以整個部門這一上午都很忙。
薑嘉彌忙到沒空去想薑言東下午會來的事,也把給周敘深送書的事忘了,一直到中午吃飯時才想起來,還是因為在公司餐廳裡碰見了段瑞。
她一邊打電話讓高橙下來吃飯的時候幫自己把書拿下來,一邊匆匆追上段瑞,表示想讓他幫忙轉交。
周圍不時有人經過,段瑞公事公辦地道:“既然是給周總的禮物,還是你親自給他才能凸顯誠意。”
說完,又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朝她歉意地笑了笑,“薑小姐,我要是代您轉交,周總肯定得說我。”
薑嘉彌沒辦法,隻能答應下來。
正準備坐電梯親自上樓去拿書時,她等到了下樓的高橙。對方生怕這個禮物送得太隨便,還貼心地替她找了個紙袋把書裝好。
道謝之後,她拿著東西跟段瑞一起上樓,結果一上去才知道周敘深還在旁邊的會議室裡,隻好先進辦公室裡等著。
等了大概十幾分鐘,辦公室門的門把忽然動了動——顯然,這會兒外麵正有人想要推門進來。
能門都不敲直接進來的,除了得到許可的秘書助理就隻有周敘深本人。但薑嘉彌一時忘了這個道理,慌忙之中飛快地躲進了休息室,還順手半掩上了門。
至於為什麼沒有關嚴……完全是因為來不及了。
但也正因為這樣,段瑞那聲“薑總”得以清晰無比地傳入她耳中。
薑嘉彌傻眼了。
薑言東來了?!不是說要下午兩點才來的嗎?那她現在是出去還是不出去?出去的話,要怎麼解釋自己躲在休息室裡的原因?
她心臟砰砰直跳,下意識地先把手上的戒指摘下來放進衣袋裡。
還沒等她想好,就有人替她做出了選擇。
“欸,薑小姐呢?”段瑞格外不解的聲音在辦公室裡響了起來,“她應該還在這裡才對。”
薑嘉彌:“……”
“你說嘉彌也在?”薑言東很驚喜,“那我怎麼沒看見人?”
“大概半小時前我親自送薑小姐進來的,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先回去了。您稍等,我去外麵看看。”
“……我在這兒。”
忽然,細細的嗓音輕飄飄地響了起來,聽上去格外心虛。
薑言東和段瑞都愣了愣,一齊轉過頭循聲望去。
休息室半掩著的門緩緩打開。
“爸。”薑嘉彌手捏著門把,不太自然地朝坐在外麵沙發上的人笑了笑,又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段瑞,“我擔心進來的是其他人,正好休息室的門又沒關,所以……所以就先躲進來了,免得被彆人看見。剛才太著急,來不及想太多。”
一般情況下,就算她跟周敘深認識,隨便闖進休息室的舉止也很唐突,因此隻能強調是因為“事發突然”。
薑言東回過神,頓時樂嗬嗬地道:“我本來還想著要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反而是你給了我一個驚喜。敘深考慮得還挺細致,知道我要來,特地提前讓你上來。”
見狀,段瑞也沒提這純粹是巧合,識趣地默默離開。
門一關,薑嘉彌走過去坐了下來,努力扯出一抹笑容來,“爸,這就是你前幾天給我說的驚喜?”
“是啊。正好要談合作,我就想著可以順便來看看你,不然心裡總是不上不下的。”薑言東笑眯眯的,“怎麼樣,開不開心?”
“開心。”她忙不迭點了點頭,實際上卻心慌又忐忑。
原本她是想跟周敘深一起坦白的,但是當他明確地說自己一個人可以解決,不用她擔心之後,她就真的沒再想過會在今天下午跟薑言東碰麵,也沒做任何心理準備。
因此現在的一切,完全是猝不及防地就發生了。
怎麼辦?
“不對。”冷不防的,薑言東忽然又道,“敘深他是怎麼跟你說的?難道提前告訴你我要來?那這不是把我的驚喜都給毀了嘛。”
薑嘉彌想也不想就搖頭否認,“沒有,他沒告訴我,剛才聽見你們說話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呢。”
“那你這會兒怎麼會在他辦公室裡?”
“我,我是上來送東西的。”
“送東西?他們讓你跑腿打雜?”
“不是工作上的事。”她沒辦法,隻好把聖誕心願卡的事情說了,說完還乾巴巴地感歎兩句,“真的好巧哦,正好讓我抽到了。”
話一出口,才發現語氣格外蒼白,底氣也不足,尷尬得讓她不自覺攥緊手指。
好在薑言東根本沒懷疑,“我看看,你給他買的是什麼書?”
薑嘉彌把書從紙袋裡拿出來遞了過去,本以為這個話題能就這麼平安無事地揭過,結果下一秒就看見薑言東對著書皺起眉頭。
心立刻懸了起來,她緊張地問:“怎麼了?”
“這本書是你自己選的?你送他這個,有點不太合適吧。”
“為什麼不合適?”
“這個外國詩人,寫的基本都是情詩,出名的也是情詩。所以收錄成集出版的……”
當然幾乎也都是情詩。
薑言東輕咳一聲,有些狐疑地抬眸打量著她。
薑嘉彌懵了,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兒。
情詩?怎麼可能!她明明確認過隻是一本普通的隨筆啊!
她臉頰瞬間紅透,慌張又窘迫地把書拿過來確認,看清封麵上的字後整個人呆怔兩秒,心瞬間又落了回去,急急忙忙地解釋道:“這不是我準備的那本,是彆人送給我的,兩本都放在工位上,同事幫我裝錯了。”
“彆人送你?誰?”
“一個……女同事。”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就好。”薑言東鬆了口氣,把書放回袋子裡,“那你一會兒先彆送,把書換回來再給他,免得造成不必要的誤會。畢竟他現在身邊有人了,得避避嫌。”
“……啊?”
突然,辦公室門被人輕叩三聲,話題被迫中斷。
薑嘉彌僵硬地轉過頭,心跳一下比一下急促。
門外的是誰?周敘深嗎?
她緊盯著那扇門,思緒有些遲鈍,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不想讓他這時候出現。
然而薑言東應聲之後,推門進來的卻是端著茶和咖啡的段瑞,他甚至還周到地端了一份甜點進來。
她怔怔地舒了口氣,心卻沒落回原位。
這麼一來一回的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段瑞放下東西後就出去了,辦公室裡又隻剩他們父女二人。
“想什麼呢,怎麼在發呆?”薑言東笑道。
“沒什麼。”薑嘉彌忙調整好臉上的表情,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繼續剛才的話題,“爸,你說周老師身邊有人了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之前我跟你說他有了正在考慮的結婚對象,你還記得吧?”
薑嘉彌含糊地小聲嘀咕道:“你那個消息根本不靠譜……”
“什麼?”薑言東沒聽清她在說什麼,下意識追問。
她清了清嗓子,“我說我記得。”
聞言,薑言東繼續說道:“剛才我來的時候他開完會和其他人一起出來,手上的戒指正好被我看見。我問他是不是有情況,他也沒否認。你看看這人,戒指都有了,說不定都打算訂婚了,結果竟然連我都瞞著。”
薑嘉彌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尷尬地糾結了片刻,硬著頭皮旁敲側擊,“爸,你……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要瞞著你?”
“原因其實也不難猜,我還是挺了解他的。敘深這個人吧,自己的私事不喜歡聲張,太沉得住氣了。我剛才還在想呢,要是我今天沒看見,也不知道他準備什麼時候告訴我。”
她乾巴巴地笑,“說不定他就是準備今天告訴你。”
“也是,畢竟今天要見麵。”薑言東點點頭,“所以剛才我才讓你換本書,給不太熟悉的人送情詩集本來就不太合適,更何況他現在有女朋友,這樣容易讓弟妹誤會。”
辦公室裡安靜了片刻。
下一秒,前所未有的尷尬和窘迫沒過頭頂。
“弟妹?!”薑嘉彌瞪大眼,脫口而出道,“爸,這不合適吧!”
“你怎麼這麼激動?”薑言東納悶,“我一直把敘深當弟弟看待,他未來的妻子我不叫弟妹叫什麼?”
話音剛落,又有人輕輕叩了三下門。
隻不過這回沒等他們應聲,對方就直接推門進來了——沒有擰動門把的動靜,段瑞剛才出去時門並沒有關嚴,不知不覺間門開了一條縫隙。
“敘深?”
還處於恍惚之中的薑嘉彌呆呆地轉過頭,和走進來的男人四目相對。
這一刻,她如同被燙了似地瞬間回神,漲紅了臉控訴又委屈地盯著他,仿佛在看一個說好要同進退、卻缺席遲遲不來的同夥——明明埋怨他,卻又祈禱他快點來。
周敘深喉結微動,無奈且歉疚地在心裡低低歎了口氣,這回沒有遮掩,坦然地以溫和的目光安撫她。
她立刻又緊張兮兮地坐直了身子,偷偷看向身側。
他沒說什麼,在薑言東訝異又茫然的目光中走到兩人對麵,一言不發地坐了下來。
再跟薑言東以兄弟相稱?
當然不行。
實際情況和他們之間的輩分都有點亂了。有一個辦法,可以最簡單高效地解決這個問題。
為了追求效率,偶爾也可以采取一些激進而不夠沉著的方式。
比如直接回應“弟妹”這個稱呼。
周敘深垂眸醞釀片刻,眉心蹙起又鬆開,再抬起眼時,平靜地微微一笑。
“爸。”
作者有話要說:薑嘉彌:?
薑言東:?
周敘深:。
五點鐘!還算是淩晨嗚嗚嗚
更啦,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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